寻根(3)

抵达美国之后,詹斯一家来到内布拉斯加州寻找出路。据说詹斯的父亲曾被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分配的土地吸引。该公司为了鼓励移民购买便宜的土地,承诺买地的人可以成为这个人口稀少地区的新居民。几年后,年轻的詹斯搬到怀俄明州首府夏安市,成为了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一名铁路护工,之后成为州议会大厦的建筑工人,后来又当上了医院的护理员,根据英语习惯他把名字改为詹姆斯。1889年,他与同是来自日德兰半岛的安·马德森结婚。年轻的安在詹斯寄宿的公寓里当厨师和裁缝,就在一年前,也就是安19岁那年,她的继父带着她和两个兄弟一起来到美国。我非常了解也非常喜欢安,所以小时候经常去看望她。听说她的曾祖父很有音乐天赋,还特别喜爱诗歌。

1880年曾祖父索伦带他的妻儿来到美国,这是两百年以来,我的祖先们首次踏出莫斯岛。我与肯尼迪结识的初期,还是参议员的他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寄信给我,他提及那里迷人的风光,还非常困惑地问道:“为什么斯堪的纳维亚人要移居国外?”

2003年,我和我的女儿朱丽叶参观了莫斯岛,我曾经试着猜测索伦移居的原因。索伦生活的那个年代,当地人没受过宗教或政治镇压,他们待人友好,耕种着肥沃的土地。但索伦显然具有海盗般的冒险精神,他对新机遇充满与生俱来的向往,在听说内布拉斯加州有大量肥沃的土地,而且还不用担心受到外居地主的骚扰后,便希望有更多的空间让他的孩子成长。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对新机遇的热情。

我和朱丽叶受到了好客的莫斯居民和市长的热烈欢迎和盛情款待。作为岛上的贵宾,我们受到了特殊的款待,品尝岛内的传统美味——油炸鳗鱼。之后,我终于明白了索伦为什么要离开。当听我赞扬他们的款待是如此“与众不同”时,这里的主人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日德兰半岛是出了名的保守,我告诉朋友们他们最幽默的笑话也只是“一般般”。

我的祖父母结婚后,就搬回了内布拉斯加州。根据林肯总统1862年颁布的《宅地法》,他们在州北部中心地区寻找耕地。祖父詹斯回到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谋生,祖母留在家里操持家务。她出身于一个重视教育的家庭,所以能教邻居妇女阅读和书写。夜幕来临,邻居们从地里回来,就聚在一起交谈,在煤油灯下看书。他们和邻居轮流读《圣经》,并讨论其中的涵义。

詹斯和安最开始生活在一个山洞里,比山南边的小山洞还小,用原木、树枝、灌木、稻草等巩固外围和顶部,有时也用焦油纸或零散的木瓦。内布拉斯加大草原的冬天是最难熬的,即使是那些斯堪的纳维亚人,也难以忍受这里的严寒。很快,小山洞被粗糙的石屋代替,这种石屋由一种带着整齐美纹的岩石垒成,有人称之为草原石或者内布拉斯加大理石,经受了万万年酷暑和寒冬的考验。19世纪的政治家都喜欢宣称自己出生在小木屋里,但事实或许并非如此。我父亲克里斯蒂安·索伦森是1890年出生在山洞还是石屋里,现已无从考证。倘若出生在石屋里,那么他在政治上就有更高贵的血统。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穷乡僻壤。这里没有电,要想喝水的话,只能用水桶去井里打;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医疗设施。安有3个孩子是死胎,被埋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周围种着蝴蝶花。在10个幸存的孩子中,我的父亲是老大。祖父母一家赖以为生的耕地,不是遭受干旱、洪水、雹子、暴风雪这样的天灾,就是遭受泛滥的蚱蜢这样的虫害,要么就被铺天盖地的沙尘侵蚀,甚至在半个世纪后的林肯市,在我的记忆里,我还见过蚱蜢席卷草坪、黄沙漫天飞舞的情景。沙尘无孔不入,草地上、房屋里,穿过窗户的裂缝,钻进橱柜里。草原诗人伍迪·格思里曾经写过一首民谣,就是描写1935年4月(我即将满7岁)那场来势汹汹的沙尘暴:“它来到我的城市,就像拉下了黑色的天幕,我们想,这是命中注定,我们在劫难逃……”

此前半个世纪或更早一些,祖父詹斯终于熬过了这一切,苦尽甘来,赶上美国总统格罗弗·克利夫兰签署颁布《赠地法》,成了地主,当时那是相当荣耀的。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执政期间,联邦政府为美国农民实施了一项农村供电计划,以改善人们的生活,还为他们带去了电水泵、电灯、洗衣机、收音机,之后又提供了电视和许多其他的家用电器。在内布拉斯加州,这场变革是由我祖父发起的,在得克萨斯州,则是由林登·约翰逊领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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