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见我不说话,他也安静了下来,将下巴轻轻靠上我的肩膀,简单摩擦过后便不再动了。他眼睛一眨一眨地望向前方,睫毛扫在我脸上,痒痒的。
我追随他的目光,远远眺望。站在高处,总能望见另一番景象,或是灯火璀璨,或是寂寞辗转。我看到的远方是黑色的,一望无际的黑暗,像是永远无法找到尽头般清冷。忽然间,有星星点点的光,慢慢延伸成灼热的火焰,烧得我眼睛生疼。我急忙闭眼不去看,等再次睁开时,又是一片漆黑。
曾经许多个夜晚,我时常梦到一片荒凉,让人看后忍不住哀伤。有爬满枯藤的老城墙,有风雨中不见天日的空地,有枯草落叶漫天飞舞的沧桑,还有一座坟孤零零地立在中央。
那是谁的墓呢?上面的字,看不清楚啊。
我有种心痛难抑的感觉。我强迫自己不去想,猛然间睁开眼,正见白夜那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牢牢地审视着我。
“哇!”我吓得一抖身,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在高处。
然后……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哈哈!接下来我请大家免费欣赏空中飞人二小组合现场版!不吊钢丝不掺假噢——呜呜呜!老妈!女儿不孝,往后不能再被你打骂了;师父!恕徒儿不孝,不能再继续气你老人家了;羊羊,日后不能让你再过虐待的瘾了,祝你早日找到另外一个免费挂名沙包!
“哇哇哇——”我一路狂叫着下落。由于事出突然,又缺少媒介,我实在使不出轻功啊!
没过多久,耳中就听一声闷响,我看我是凶多吉少了。闭眼等死半天,没有痛楚的感觉耶!我缓缓睁眼一瞧,白夜当了人肉垫子,我完好无缺,他却脸色煞白!该不会!!
我机械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刚才那棵树的高度,又看了一眼他帅气的小脸。话说从那种地方摔下来,不断掉几根骨头太说不过去了!
“白夜!你要不要紧!”废话!不要紧就出鬼了!
“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啊,你,你怎么样?”真感动他这个时候还没忘记关心我!
“你刚才发呆的样子……”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扶我回去,有点疼。”
有点……疼?你铁打的?那么高摔下来应该很疼!特疼!十分疼才正常嘛!
我手忙脚乱地扶起他,总觉得有些罪恶感。
一路慢悠悠地抄原路返回。我将白夜送到他房间,接过白伯送来的药箱,开始给他进行处理和包扎。
本想送他去医院的,他却说不要紧,自己收拾下就好了。我笨手笨脚,他就自己上,见他如此轻车熟路,可见平日一定经常受伤。
我坐在一边,距离他不超过半米远,就那么呆呆地捧着下巴看他,将他的一举一动全收在眼里。
明亮的灯光下,他认真地包扎着自己的手臂,由于擦破了皮,先上了些药水,又一圈圈缠上纱布。他动作轻熟,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臂,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下挂着一圈光泽。嘴唇轻轻抿在一起,偶尔皱眉,偶尔舒缓,偶尔抬头看我一眼。刘海有时遮住他的脸,但全然是认真的表情,那样子既帅又吸引人。
我似乎看呆了……
直到他凑过来反看我多时,我才晃过神来,猛然倒退回去,“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好疼啊……
我挂着两行泪爬起来,见他在一旁幸灾乐祸。我不高兴地撇撇嘴,刚要顶上几句,就听屋子里响起一段奇怪的音乐——
前奏无比癫狂,紧跟着是一段很女王的叫嚣:“白痴阿月快接电话!白痴阿月快接电话!阿月!趁我还有理智的时候接电话!否则我疯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白夜以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望着我,我囧在当下。这铃声是羊羊录的,还非逼我用上,如有反抗就暴力相向。
我长叹了一口气,冲他无奈地摆摆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下通话键,意料之中的咆哮响在电话那边:“要死了你!你这么久才接电话想我疯给你看是不是啊!!”
“羊羊……我,我睡过去了,你也知道的,我睡觉很死啦。”我将食指放在唇边,冲白夜做了静音的动作,又说:“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啊?”为表真实,我还打了几个哈欠。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突然爆发出雷霆!“你在哪里睡觉!你敢给我夜不归宿!你还给我装!!”
“……”她怎么知道我没在家?
“给你妈打电话,你妈说你在同学家温习功课,你会温习功课?哈?你妈怎么会信你啊!”
“哎……我也是会上进的!”
“去你的上进!害得我还帮你圆谎!这些都不算,不是说好今晚十二点西郊见的吗?你人呢?”
“啊……”糟糕,我完全忘记了!啊呀,忘记的感觉真好!我本来就没想去嘛!
“夏弦月!你敢放我鸽子?”
“不是不是!我是真的有事忘记了!”我急忙解释。这种事情不说清楚最麻烦了,羊羊一定会让我为此后悔,顺带付出惨痛代价!
果然,那边持续沉默,在我以为她要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发来让我忍俊不禁的炮轰!
“夏弦月我警告你!限你半小时之内赶到这边来!如果做不到你就等着明日横尸街头上日报头条吧!”
“啪!”电话被挂断……
我,究竟上辈子踩了谁家的祖坟啊?能不能不这么折磨我啊?
见我眼中显露绝望,白夜忙凑了上来。本以为他要安慰我,我也准备好扑到他怀中大哭一场,谁知他干脆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桶冷水浇上来。“我要是你早就跳江自杀了,整天被个女人呼来唤去有意思吗?你这一生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奴隶?跟班?下人?还是玩具?”
“……”够了啊你!
“唉,阿月,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我自己也很没面子我找谁去?
“那个人,是你的好朋友?”
“你看不出来吗?要是旁人这样对我,我早就让他躺下了!”
“包括我?”
“哈?”这么一问我还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白夜摇摇头,故意躲避我的目光,话锋一转。“我明天要出国办事,要不要一起?”
“耶?”
“如果跟我去,你明天就可以不用见到你的朋友了,你起码可以躲过一劫。等你回来,已是一个礼拜后的事了,到那时她的气应该已经消了吧?”
“好像……很有道理耶!”
“不过……我干嘛要带上你呢?”似乎见我动了心,他立刻改口,一副为难的样子,表情玩味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开口求他。
我面子上挂不住啊,我最受不了这个了。不去就不去,反正大不了一死,我又不是没死过。
我别过身,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动静,估计没戏,正要滚蛋,就听他问我:“你去了能做什么?”
“很多啊!”见有台阶下,我马上自告奋勇,胸脯拍得直响。“我可以充当女保镖,保你安全,不被女色狼近身。”
我见他脸色黑了下,微微低头,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我,我赶紧见风使舵改了口,道:“我最擅长的就是丫鬟了!端茶倒水呀,跑腿送信呀,绝对上乘的服务!”
白夜眼睛一眨,慢慢吐出两个字:“女仆?”
“啊……啊对!女仆!”
“嗯,有点意思,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