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渡儿童节--张玲

小子不幸,出生未弥周岁,即逢"七七"事变。北京既遭沦陷,我也随而沦为亡国奴。长到八九岁,上了三四年学,对"祖国"一词,尚不甚了了;而如此愚钝者,又岂只我一人!一日,班上添一东北籍插班生,老师点名时,顺便问及他何地人,他从座位上蓦地起立,朗声答曰:"满洲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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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岁那年,日本投降。次年春暖花开,老师欣喜地告诉大家,4月4日是我们中国的儿童节,为庆祝这"光复"之后,也是我们这一代小学生平生第一个儿童节,全市小学放假一天,是日儿童乘电车、逛公园、看电影一律免费。

4月4日一大清早,我们大家就相约出游。街上早已人山人海,到处是像我们一样过节的儿童。马路正中驰来的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也已有人满之患。我们只好沿着拥塞的人行道,步行至最近的新新电影院(即今首都影院),大家好不容易挤进场内,却到处是摇摇晃晃的小黑人影,完全不见银幕。不知不觉当中,我们给人群挤到了靠近银幕的墙角,终于能看到了银幕,其上的人物形象却是又扁又长,与平时跟大人端坐座位上所见迥然不同。由于不解这是视角作祟,以后很长时间我都在怪那天的电影不好看。此间既然无趣,我们几个小伙伴又在西长安街上、中山公园内挤了一个上午,午后才返回学校。

我们的宏庙小学,校园原是一座古庙,进门第一座大殿,是教员预备室。往常这里静静悄悄,小学生们每逢走近即心生肃穆。这天一进校门,却只见预备室门窗洞开,办公桌上,杯盘狼藉;再看平时正襟危坐的老师们,有的相互猜拳行令,有的围桌踉跄劝酒,有的一旁独坐沉思。我们尚未明其所以,校长出现在门前高台阶上。他面带忧戚,语声低沉,郑重向大家宣布:老师们由于薪金微薄,生活困难,决定罢课,学校停课一周。

彼时我们都还些尚"不知愁滋味"的童子,这天整整一个上午的拥挤、劳累、饥渴并未使大家失望、难过,校长这一席话,却如同在每人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只记得我们四甲班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默默走回自己的教室,坐上各自的座位,相对无语。不知是谁带的头,哇哇哭了起来,教室内顿时一片哭声。平素我是有名的"皮"孩子,不及其他同学"心重",但看到大家都哭,也油然神伤,随声呜咽起来。下午我一路走回家去,眉头皱得很紧,嘴唇撅得老高,迎面走来几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还指着我议论:"瞧这小孩儿多好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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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鼠的。小老鼠们爬上梯子,穿过架子上的小环。木偶的主人在旁边伴奏。小老鼠可能是某种仓鼠,会给孩子们带来无穷的乐趣复课不久,学校当局拿出一个新办法:每个学生定期交纳若干"维持费",作为对老师生活的小补。家父也是教师,其时在一家大学任教,一次他拿钱出来让我去交维持费时,还笑着添说一句:"谁又来维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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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孩子们准备的饮料摊。只要有需求,即使数目再小,也会有叫卖的商贩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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