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个朋友,一生气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喜欢用睡觉解决。我问他醒了之后的感觉如何。他说:Eeasier。当时,我嘲笑过他,现在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好像什么事都变轻了,缺乏实感,尤其是回忆,像曝光过度的底片,白茫茫的,跟失忆似的。
我没想到,一次流产改变了这么多。如果我不考虑常文的感受,现在就能提出分手,这样就一了百了了,所有的困难和所有的往日的热情一起被埋葬,似乎也公平。
——方仪
埋葬了这一切,对谁公平?对你还是对常文,还是对他妻子?
我想,如果不是对你们每个人都公平,就不如还留在不公平的阶段。我能理解你的绝望,虽然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我想,这小小的已经流失的生命讯号,是你和常文在生活中唯一共有的部分,它的消失击中了你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你慢慢就会恢复,你们还有其他的机会,共同去建设。
别绝望,试试控制那种负面的感觉,如果它们不能主宰你,你就能过来。我这么说不是空话,这是我这段时间里的一个微小变化。好像能看见自己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走,尽管还不知道外面到底能是什么样子,也许就是老样子,但我高兴往外走,至少我现在一想起那个各方面都那么优越的女人,心里不再那么波澜起伏了。我对沃尔夫冈也不再有任何期待,即使有一天他被那个女人甩了,我也不会再接着他。这跟良心没关系,是我不想辜负生活给我的这次重生的机会。
用“重生”这样的字眼儿,好像很夸张,但也准确。重新来,即使仍然没有希望,我还相信,重来比不重来,好很多,也许可以让自己更有尊严。
祝你早日恢复!保重!
我用了几天时间恢复身体,每天看碟片,杂志,跟保姆聊家常。妹妹妹夫晚上一般很晚才回来,经常是他们回来时,我已经睡了。身体在恢复中需要大量的睡眠,我早睡晚起,常常醒来时,保姆已经在做中午饭。
保姆是个年轻的四川女人,每天上午过来,妹妹因为我临时安排的,不然她一周过来一次,只管收拾卫生。保姆说,我妹妹和妹夫基本不开火做饭。我劝她别那么努力挣钱,不然就不做饭吃了。人不自己做饭吃,是错的。保姆笑着告诉我不用替她担心,她就是累死,也挣不了那么多钱。她自己知道这个,对现在挣到的钱,挺满意。
我很羡慕她,现在心满意足的人很少。
“我钱挣不多,但老公和孩子都好,这就行了。我老公也在城里打工,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跟爷爷奶奶在乡下。等我们挣够盖房子的钱,就回去过日子了。”
“你老公对你好吗?”
“他不对我好,还能对谁好?我是他老婆!”
“孩子也听话吧?”我被她的前句话哽住了喉咙,必须问点儿别的,掩饰一下。
“听话。穷人家孩子没那么多怪脾气。”
保姆的话,弄得我心里很乱。那天晚上,我跟妹妹说了我的感受。妹妹拿出一个唱片盒子,一边放唱片,一边对我说:
“我明白你的感觉,但我们已经这么生活了,没有退路。即使前面也没有出路,仍然没有退路。”
音乐很突然地开始了,但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中间穿越了许多时间,很陌生的感觉,尽管那旋律是曾经熟悉的。
——吴黔
很多年,我一直喜欢听巴赫的平均律,听过不同演奏家的。昨天第一次听了唱片,是Wanda Landowska 五十年代在纽约录制的古钢琴。常文,这时,我本能地想到了你,当然,也流泪了。之前的几天里,我较少想到你,也许是记忆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