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子庄的问题就至今不清楚。还在求证的过程,更谈不上打深井了,有人说村里虚报死亡和癌病的数字,可是谁会虚报死亡呢,村里的人都是亲人,都要珍惜,不到咽气,不能说那个字。
“既已得了癌,找根也没用。”有人说。重要的是要治好,但是要背地里去,最好的消息是听到大夫说,“是早期啊,不要紧,老实吃药就不碍事”——那病号脸上并不流露高兴,只是肌肉抽搐着,背过身去,跌跌撞撞地溜了。
“他家里必定还有很多癌。”大夫说。
就拿袜子庄来讲,得了癌的人现在认为那是羞耻,不肯与外人说,邻居来往得很少,我们去的时候,大部分家里都关门闭户,有些是外面锁起了,里面的杂草长得很高,不知道是避水到了外地,还是已经成了凶宅。但有时候,宅子又会突然跑出一个孩子,或者一整户病得认不出的人,那复活让人百感交集。
她丈夫已经死了6年了——彻底死了——蹲在河边种树的菊英嫂既然已是一个寡妇,心也早就灰了,所以也并不去继续寻找丈夫死因的真相,她说她十分能忍受,当年她也恐惧过婚姻,怕丈夫把他娶到了手脾气变坏,但是丈夫仍旧和儿时一样好,她觉得就是生活幸福到了顶了,此外她就什么都能忍受——
“丈夫与我青梅竹马,从小在这个村长大,小时候水是清凉的,吃起来还有点甜,后来水变红了,有了味道我们也继续喝,过了几年,他也当上了味精厂的推销员,在西安的那些年是最称心的,我们在那里生了三个……丈夫死了之后我就回了老家。”
这就是她的申诉,到节骨眼也不懂骂人,听起来更像毫无怨言的自传。她目前庆幸三个孩子都在外地工作,还有一个大学生,但大女儿因为父亲的死,精神间歇失常,在婆家不能自理,春节的时候,孩子们回家来,菊英嫂揣度他们对河水的污染并不知情,春节的时候,水是比秋天要清澈一些。但到了秋天就又要红了。
为了让孩子们的饮水更安全,过年期间菊英嫂每天都要偷偷从邻居家30米深的井里取水给孩子吃,自己仍吃自家8米的井水。菊英嫂整日胃疼,并不吃药,只以开水来温自己。
“你还是得去瞧病啊……怎能老拖着……”
“不去……”
“瞧了才能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