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溺水的孩子也是为河魂这伴侣所吸引,每个溺水的孩子又都看起来像河魂,一个接一个,月光一样的脊背,为后继者羡慕和崇拜,闪耀在水面上。
当河魂带着旺盛的阳气重新归附了那霍家娃娃的身体,奶奶不再叫魂,那孩子每日又不断看到有女孩子在河上出嫁,往来的船有时会掠走她们,但是在下游遭到了河神的报复。小时候他不断在河边的茶馆里听到这些故事,看到水上的红衣服,本地的茶曾以河里的水浸泡为荣,卖到很好的价钱,茶对水是多么地敏感——如果这些茶馆仍然在,它们将是对河水最敏感的监测站。
为了拯救母亲河,如今霍岱珊早已用完了20多年的积蓄,日常生活需要妻子去接一些针线活和倒一些小商品维持,大儿子因为家里没钱,始终不能将那小小的电脑维修铺升级为一个网吧。老二去年教过几届准备美术高考的高中生,又迅速看透了考试制度中的腐败,不愿意被学生雇为枪手——“我是他们的老师。不能没有尊严。今后我要继续为自己画画。”
父子三人一起去河边拍照,采样,救助病人,监测排污口,戴上防毒面具他们就是三位一体的,在冲突激烈的那几年,妻子也远远地跟在后面。
中国的腹地更是空白,许多宏大的民生项目只是一些空架子,中原的生活非常缺乏NGO项目的参与,不像云南和广东那么红火、自由。这里有许多复杂的因素,让人难以周旋。
“上阵父子兵……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不需要支付工资,不需要把NGO项目开成公司,组织简单,但是对于家里人,你说话不会想到委婉和方法,我们彼此会很粗暴。我们的家庭曾经充满了欢笑,很和谐,现在则得靠共同的理想来支撑。尽管有时候是生硬的。我不得不充一下老子和大丈夫。”——霍岱珊说……中国县一级的NGO组织,摆脱不掉家族的色彩,目前正在孤独地保卫太湖的吴立洪一家也是如此,丈夫被捕,妻子就去上访,若不是自家人,早就散伙了。“从鲧到大禹,以及大禹的妻子涂山氏的作为,靠的也是家族。”
“还是要为儿子找到新的工作,我已传给了他们一些精神财富,让他们明白世界上有这样的工作,但他们要回到世界中,他们该有自己的事业,他们的婚事也八字没一撇。”他最担心的是,二儿子时而因为这工作的压抑和微不足道而发狂,他的艺术天赋会不会已经在减退……他总像一个文艺兵要去打仗,不是文弱,而是更戏剧化,更卤莽。最近的一次挫折使老二非常消沉,直到我看懂了他的绘画风格,他的眼睛才恢复了一些少年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