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发明史上,轮子的发展是显学,和飞机一样,是适应自然的发明,而另一脉,是仿生学,仿造人和动物,延伸它们的肢体。轮子当道之后,木牛流马代表的仿生学传统几乎就成了一种未曾发生的历史。
1953年,临死的俄罗斯“结构主义”之父符拉基米尔?塔特林仍执着于一个梦想:造一个“塔特林飞鸟机”,让人像天使一样飞翔。那听起来是一种像泳衣那样穿在身上的滑翔器——一副教你体验鸟的生活的假肢,而不是莱特兄弟的飞行机器。塔特林固执地认为,“乘飞机的人并不是在飞行,他们只是坐在飞机里。”——塔特林一生都被两个未完成的梦想所困扰:一个是将图纸上的乌托邦——“第三共产国际”纪念碑建成;另一个就是为人添上翅膀。
木牛流马则发展了牛马的肢体——“动物行走的方式比滚动有着更灵巧的潜力,通过连杆机构的高度发展,显示了仿生学的发展方向,如果现代的美国人,将他们研究微电子的精力分10%给机械学,世界就会是另一个样子。”我惊奇地发现,人类在许多方面的尝试,都已经停止了。
在王湔车间里的制图桌上,摆着各种关于机器人定义的资料卡片,包括利尔亚当、阿西莫夫、卡雷尔?卡佩克、森政弘与合田周平的定义,无非是在平衡机械与电子设备的比重——王湔自己对机器人的看法,由于机械功能占的比重过大而被否定,“大家现在都在搞电脑。”
“可如果我们更充分地发展机械本身的潜力,机器人的效率会提高很多倍。也能节约大量成本”——这与动物的机能一样,机械相当于肌肉,如果肌肉能够自己处理复杂的行为,心脏的负荷就会小很多。
在等待木牛流马经费的同时,他目前最大的兴趣已转移到机器人理论——对他,这也许是完全可以不需要钱来推动的研究:仅仅是思考,制图,计算。
他在凌乱的工作室里保持着计算的姿态。桌上有六把圆规,二十多年的信件都堆积在文件袋里,这其中有多少友谊的背叛、抛弃和机构组织冷酷的拒绝。柜子顶上摆着一排类似乐器埙的东西,正是孔子参观鲁庙时见过的“欹器”,这个类似沙漏的东西,灌的是水——中国最早的道德教具之一,它摆在庙堂里,并无实际用途,只是一种政治学的机械模型,置于座右警戒君主——灌水,空了就倾斜,不空不满就端正,满了就猛然翻倒。从周朝到汉朝,它始终被放置在君主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