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中午时分,信箱开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这说明邮递员正在往门里塞东西。每一天,我都很体贴地起身为他开门。然而每次当我走到门口,他都已经发完了最后一封信。我打开门,他已经走向另一座房子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脸,不过到哪里我都能认出他的背影。
我在房间里工作的时候很少打开电视。在俄罗斯和中国时,这么做是因为我什么都看不懂。我认识一些记者,他们可以一边开着CNN一边工作,私底下我非常敬佩他们。听一位克利夫兰记者第五次采访超市收银员小姐,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而我只有在下午2点左右我才会打开电视。(电视机对70后来说早已是历史遗迹。我认识一个美国人,当他看到电视机时,眼泪都留下来了。他说,这让他想起了童年。)CNN新闻开始前的音乐已经对我造成了一种愉快的条件反射,它把我拖进地下室的厨房。伴着身后冰箱的轰鸣声,以及眼前陌生人的袜子经过的壮观场面,我开始吃午饭了。
然而,真正代表美国工作日的声音,却是电话铃声和传真机的声音。美国的电话不像意大利电话那样傲慢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铃。它们只是发出轻柔的嘟嘟声,好像一种神秘的小鸟在歌唱。下午5点,通常是米兰的传真到达的时候,同时还伴随着音乐声。这是因为停靠在三十四街路边的汽车里,驾驶员打开了收音机、摇下了车窗。他们在我窗口前等候的时间一般是三分之一首歌的长度。如果我听完了整首歌,那就说明路尽头的M街堵住了,不然就是先后三个驾驶员都有同样的音乐品味,并且调到了同一个电台。
我也并不总是张大耳朵倾听美国的声音,有时候我会观察松鼠。我承认,这是一种奇怪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不过我希望通过解释来唤起读者对美国松鼠的想象。在这个国家,这些小动物有着惊人的充沛体力。它们爬上树,然后又蹦跳下来。接着它们爬上屋顶,发出巨大的响声。它们在垃圾箱里翻找东西,在罗勒和天竺葵之间玩捉迷藏的游戏。有一只棕色的松鼠还养成了跳到窗台上看我写东西的习惯。这也许表明美国的松鼠不太歧视人。不过这也肯定说明,意大利作家不应该一个人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