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姐……”突然对面的门开了,阿毛走出来看见我微微愣了一下。
阿毛比我小一岁,他叫绍凯哥,于是也就一直叫我姐。起初我听着特别别扭,总想纠正他的叫法,结果他一句“那我叫嫂子了”干脆的把我堵了回来。
“怎么起这么早?”我对他笑。
“梦姐,我想和你说件事。今年过年我想回去和我爸过,前两天我在街上看见他了……感觉他身体不太好了,我想回去看看,过完年就回来。”
“去啊,这有什么可说的,什么时候走和我们打声招呼就行,”我看着他突然想到寄明信片的自己,“等会儿……”我转身回屋,找出那张存着钱的银行卡,塞到阿毛手里,“买点东西回去。”
“不行,这绝对不行,”他赶紧把卡推回我手里,“凯哥他……”
“你还不知道他啊,他肯定同意,这钱是我们大家的,”我拉开阿毛大衣的口袋,把卡放进去,“拿着,不过不许花光哦。”
“嗯……谢谢,我过完年就回来。”
“我告诉你,一家人不许说谢谢,这要绍凯听见他才会生气。回去收拾收拾,等绍凯醒了,我给你们做吃的。”
看着阿毛走回屋子关上门,我也扭身回屋,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伸手打他:“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醒了还不睁眼?”听到我这么说,绍凯果然把眼睛张开,无辜地看着我,“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被他这么一问,我反倒愣住了。装睡的时候呼吸总是不够平顺,不像熟睡时规律而平稳。可这要怎么说,他肯定会说:“你连我呼吸都这么熟悉啦?”这么想,我的脸突然不受控制地红了。
“喂喂,想什么呢?”绍凯一脸坏笑的问我,我抓过枕头丢到他脸上,“哎,我告你谋杀亲夫啊!”
“闹够了没?起来啦……喂,”我被他闹的没办法,伸手拉他的胳膊,结果却反被拉下去,头被强行固定在他脖子下面,“哎,你刚才都听到了吧?”
“嗯,”绍凯用下巴贴了贴我的发顶,“你啊,有点女主人的样子了。”
“嗤,我每次看阿毛对我说话,都觉得自己像黑帮老大的老婆,或者……压寨夫人……你是不是跟他们说我特凶?”
“我哪说过,”绍凯又摆出“不关我事”的口气,手指卷着我的头发玩,“我就和他们说,谁敢欺负我老婆,我跟他们拼命。”
“好好的,又说拼命什么的,起来吧。”我扬起头,亲他脸一下。
“梦儿,你想家么……你要是想就告诉我,我陪你回去。”
我没想到绍凯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心猛的空了一下,随即又有什么迅速溢满,压的我喘不过气。“这不就是我家么?我还能去哪儿……”听到我这么说,绍凯不再说话,只是牢牢把我箍在他怀里,隐隐约约我竟然觉得他在害怕什么。
我该怎么对绍凯说,就在那一晚,我躺在他怀里,又一次梦见了安城。梦里面的一切都真实得让人心惊,我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还是一步步走得更深。我梦见我生活了十九年的那间六楼老偏单,墙上的漆都翻了皮,露出里面的淡粉色;地还是水泥地,曾铺过地板革,泡过一次水也就烂掉了。门边叠放着两个上锁的樟木箱,小时候我一直好奇里面有什么,后来才知道那是妈妈陪嫁来的,里面是空的。我梦见我的爸爸陈年,他还是老样子,只是头发白了很多,他坐在台灯底下备第二天的课,茶水放在桌角,已经凉了。我梦见高中的学校,有需要两个人才抱得过来的树,春夏季有不甚好看却很灿烂的花,也因此虫子非常多,墙上爬的毛毛虫有时候冬天就冻死在上面。我梦见我曾经的那些朋友,不算朋友的朋友和真正对我好的朋友,她们都还在那里,嬉笑怒骂,张狂或收敛。我甚至又梦到他……他还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在梦里面我看着他年轻的脸就止不住哭起来。
醒来时依旧漆黑一片,枕边有一小块湿润。我贴了冰凉的墙壁一会儿,翻身靠向绍凯的怀里,他没有醒,却仿佛有感觉般的把我往怀里拥了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