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明白,真正重要的不是争吵,而是争吵背后隐藏着的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可即便这样还是向回去的方向走,不愿也不敢走太远,因为我很清楚,一旦迷失方向黑暗就会变成骇人的野兽。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家酒吧,站在门口就能听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进去。就在我转身刚走两步时,身后突然传出巨大的声响,好像有什么撞到门上,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酒吧的三个保安在踢打地上的一个人。周围路过的人都一边看一边闪得远远地走,生怕惹上麻烦,我皱了下眉头,却深知自己管不了。那三个人美其名为保安,实则是负责看场,专用暴力对付闹事砸场的人。眼光在收回前自然的向下移,却在撞到地上那个蜷着身子,用胳膊护住脸的人时,猛的定住。
“绍凯!”那个红发少年不是他是谁。
突然听到喊声那三个人停了手不明所以的寻找声音出处,绍凯有些不敢置信的慢慢将胳膊从脸上移开,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突然就笑出来,可能是牵动了伤口,又迅速拧了一下眉头。“你站那别动,等我。”他冲我说了一句,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绍凯有些摇晃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一拳挥到刚才打他的一个人脸上,那个人当即就摔到地上。这一下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我。绍凯跑过来拉我,说:“快跑啊!”
“你……你……”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拐进一条小胡同,看了看后面的人没有追上来,我甩掉绍凯拉着我的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你还真去砸场啊你?”
绍凯好像支撑不住的样子,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头向后倚着墙壁,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转身想去大路上打一辆车,他却好像以为我要走突然站起来想要抓住我,我看他身体晃了晃就要站不稳似的赶紧回身撑住他。“喂……你瞎动什么啊?”182的大个子现在全要我来撑,我只能紧紧抱着他,但感觉却更像是他把我整个裹进怀里。有好一会儿我只能听到绍凯在耳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渐渐才终于有小声的话传进耳朵:“死丫头……你这一天去哪儿了……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你知道吗?”
“我就在附近转转啊……”我鼻子嘴贴着他的胸口说话声音瓮声瓮气,“是你找我找疯了吧……”
“知道还说,我以为你和我赌气又去那种地方,可他们不让我去后面找你。要是知道你不在那儿我早还手了……一群孙子……”
我轻轻向后退了一点,为了好好看看他的脸,颧骨上有很深的擦伤,嘴角肿着还带一点血,身上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笨蛋,你不是让我走的吗?你还找我干什么呀?”我突然就哭了出来。这次终于有了感觉,仿佛胸腔里有一个水泵,不停向外输出,我都被自己大滴大滴向下滚的眼泪吓倒了,更何况是从没见过我哭的绍凯。
“你别哭啊,”他慌得不行的用手捧我的脸,眼泪就落进他手心里,最后他把我拉回怀里,低头乱七八糟地吻我的脸,“我是混蛋我是混蛋,只要你不哭怎么都行……不哭……”
我都算不清这是绍凯第几次为我受伤了,可能伤好了他自己就不记得了,可是我心里想的却是,我怎么还啊,怎么还。我怕早晚有一天他会发现我能给他的仅仅是一半而已。甚至,就是一个死去的空壳。
从那之后到现在差不多一年我和绍凯再也没有吵过架,只是除了心疼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了解我哭泣的含义,也看不到我在源源不断的泪水中看见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记忆。绍凯对我的好是系在我腰间的绳索,我渴望依靠它爬出泥潭,又担心会将他一并拖下去。
一直在琴房待到中午,反反复复弹那几个和弦音,长久地陷在回忆里。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害怕一个人待着,我不愿意回忆占据我的头脑,因为它会让我丢失掉对于真实的感知力。已经活过二十年,我越来越懂得触手可及的温暖是多么珍贵而脆弱,也许只是稍稍松手就有可能追悔莫及的永远失去了。墙上挂着的日历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走过去翻了翻,离除夕还有二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