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剪刀奔跑(15)

“谢谢。”纳塔莉说。

我们离开接待台,站在大门旁边。在门口附近等待是正确的选择,这样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们可以随时夺门而逃,我们毕竟不知道,刚才电话线的另一端,是什么人在接听电话。

过了几分钟,一个肩宽体阔的护士走来了。她走路的姿势颇像一个驯马师,她大臂很粗,肌肉结实,似乎把好几块法国面包移植到了皮肤下面。”你们好,我叫多丽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纳塔莉重复了刚才的谎言,说我们是史密斯大学和阿默斯特大学音乐系的学生,作为课程的一部分,我们想在医院里为病人演唱。

多丽丝的最初反应非常实在:“可是,我们这里没有礼堂。”

纳塔莉说:“这没关系,我们可以在病房里演唱。”

纳塔莉反应机智,让我很高兴。

“我们也没有钢琴。”多丽丝说。

我们迅速看了看这座破旧建筑的接待室,很容易做出结论:钢琴并不是他们唯一缺乏的物品,这里是否有自来水都值得怀疑,病人充其量可以享受(不入水的)海绵擦身浴,仅此而已。

纳塔莉清清喉咙,微笑着回答:“没关系,我们可以清唱。”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歌曲。”多丽丝说。

“这不是歌曲,这是一个专业术语,意思是说我们可以不用乐器伴奏,就用我们的嗓子干唱。”

多丽丝的手叉在腰上,脑袋歪向一边:“让我理清一下头绪,嗯,你们想到这里来为病人演唱,你们不需要任何音乐器材,而且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只是唱歌。”

我们点点头。

“是免费的吗?”

我们再次点点头。

多丽丝又考虑了一会儿,显然有什么问题让她困惑。”那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是啊,连我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次对我们有益的训练,”纳塔莉不假思索地回答,”在正式参加现场演出之前,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实践。”

多丽丝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参加什么样的现场演出,不过你们想过来演唱,我看没有什不可以的。”

我们兴奋无比地离开医院,感觉就像刚参加完电视节目《今日秀》的录制似的。我们沿着医院附近的一座小山往下走,纳塔莉说:“我们会把他们镇住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籁之音。”

“上帝啊,我们到底应该唱什么呢?”我问。

“这倒是个问题。”

我在脑海迅速回顾了我们的现有曲目。布兰迪的《玻璃心》这首歌曲,可能会让某些病人想入非非;《终点》很好听,不过需要打击乐器的伴奏才能唱出效果来,另外,这首歌曲节奏太强烈,有可能刺激病人的神经,从而引发骚乱,那样麻烦可就大了。那么《西部故事》这张唱片中的《有一个地方》怎么样呢?好像也不太合适,这首歌会让病人意识到,他们原来住错了地方,应该集体出逃。

“《你点亮了我的生活》怎么样?”纳塔莉提出建议。

哇!她的想法令人惊奇,”你不是开玩笑吧?”我问。

“为什么是开玩笑?”

这首歌曲需要有高八度的音域,”你认为我们能唱上去吗?”

纳塔莉自信地说:“完全可以。”

就这样,我们决定现场演唱《你点亮了我的生活》。我们的听众是一群”受制听众”,他们来自医院,是正在接受强化治疗的精神病人。

我们一周后来到那所医院,多丽丝把我们带到一个封闭的病房区,进到一个面积宽阔的房间。房间的窗户装上了铁栅,里面的桌椅板凳也牢牢固定,就是台风来了也会巍然不动。

有几个病人按照自己的愿望自行落座;另外一些人被带子固定在椅子上,或由三个监护人看护。房间里约有二十五个精神病人,想不到突然之间,就在这个房间里,我见到了人世间最忧郁、最具悲剧性的灵魂,真是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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