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蚁族”的传播者们(13)

后来,我看到“蚁族”在网上发布了《致廉思先生和媒体的一封信》,有网友在下面跟帖:“廉思你不是出名了吧,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当初把你当成朋友,才会和你畅所欲言,但也可以把你当成敌人,可以把你从高高的台子上推下了,让你一败涂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看到这些质疑和责骂,我心有苦衷。“蚁族”事态的进展,绝非我一人所能把握。如今,唐家岭的村民因为没有了“瓦片收入”而对我恨之入骨,“蚁族”因为不得不搬迁而对我怨声载道,“蚁爸蚁妈”因为我揭示了真相而痛苦不堪。我有时也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让时代不误解你,理解你;让洪流不淹没你,托起你,真的需要一段时间,这个时间我必须等。

“蚁族”离大学有多近又有多远

《蚁族》出版后,我应邀到全国各大学做有关“蚁族”的讲座。在这些著名学府里,对“蚁族”现象的回应集中在三种声音上:

第一种是担忧,可称之为“蚁族症候症”。“我毕业后是否也会成为‘蚁族’,毕竟有10%的‘蚁族’毕业于211高校啊!当初我可是家乡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毕业后成为‘蚁族’,我有何面目回去见父母。” 甚至有一个大学生跑到我面前,忧心忡忡地对我说:“廉老师,我们就是‘蚁后’输卵管里的‘幼蚁’,而这个‘蚁后’就是当前的教育体制,现在,她仍然在不断催生着大量的‘蚁族’。”

第二种是放弃。“蚁族”中50%以上来自于农村,20%以上来自于县级市,大部分是“穷二代”。“我无法选择自己的‘爸爸’。如论我怎么奋斗,我的出身就决定了我永远是‘蚁族’。努力有什么用?奋斗有什么用?还不如踏踏实实等着娶个好人家或嫁个好人家。”

第三种是漠然。“‘蚁族’算得上名牌大学生么?他们大多数是二三流高校毕业的,而我的学校好、专业好、家境也好。我是社会精英,我毕业不会是‘蚁族’,也不可能成为‘蚁族’,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三年前,因为好奇,我走近了“蚁族”。在调研中,我跟“蚁族”一起吃饭,聊天、喝酒。课题组成员梁旭曾在唐家岭住过几个月,但是梁旭现在回望那种体验式的感觉更像是一次狂欢,少了些实实在在的生活。而我在唐家岭的日子,也感觉那里并不属于我,虽然我尽量地从“蚁族”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但很可能我尽全力都做不到。“蚁族”是真实地生活在那里,而我们只是去做调研然后就回来过自己的生活。很多时候,我们是带着拯救弱者的心态去的,结果发现“蚁族”比我们要坚强得多。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焉?”我们或许体会不到“蚁族”内心的力量。“蚁族”有知识,所以有梦,所以能坚强乐观。只是,现实离梦想究竟有多远?如果梦碎了他们会怎么样?我们还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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