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便教育与爱情的悖论
为母亲对自己曾“背过脸去”而耿耿于怀的卡夫卡少年,内心生出“莫非我这个人生来就带有秽物?”(着重号为引用者所加)的疑问,这也正是肛门期幼儿无一例外地铭刻于心的质疑。
幼儿从开始脱离尿布的阶段起,将时时刻刻都要绷紧神经考虑便溺问题。此前可以在排便后再通知父母及身边其他的成人,而这时起,必须在便溺之前并且是在将要排出的时候告诉大人自己将要排泄。所以需要随时推测自己肛门和膀胱的忍耐限度,一旦判断错误,便会遭到“真臭!”、“真脏!”的责备。
这时在所有孩子的心中,都会产生“莫非我这个人生来就带有秽物?”的恐惧心理。这种恐惧心理,同时伴随着是否会因为自己“污秽”而被父母及身边其他成人抛弃的根源性的不安。在接受脱离尿布训练之际,如果遭受到家庭内部的暴力,儿童便会受到决定性伤害。因为对于“为什么?”的质疑,使用不容分说的暴力代替本应使用的语言应答,这等于作为使用语言的生物的人,其存在方式遭受到了破坏。
所以,卡夫卡少年“莫非我这个人生来就带有秽物?”的不安和质疑,其实为肛门期的所有人所共有,对此进行充分确认十分必要。
开始脱离尿布的时候,“真臭!”、“太脏了!”等身边成人的语言,将决定性地为儿童带来“深深伤害”。也许正因为受到了决定性的“深深伤害”,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失去脱离尿布之前的记忆。同时在21世纪业已均质化的世界范围内,这些“真臭!”、“太脏了!”的词语在很多地域里,都成为儿童间相互歧视和“欺侮”的发端。儿童们十分清楚,使用曾令自己受到伤害的词汇,最能有效地伤害对方。
父母和身边其他成人之所以训练幼儿便溺,是为了让幼儿能够对自己的便溺进行处理,是为了让儿童能够像成人一样成为使用语言生存的自立的人。这种愿望,正是我们称为“爱情”的感情。
为了使儿童能够成长为一个自立的人,所有教育都意味着因为“深爱一个人”所以才“深深伤害一个人”。同时,这也是儿童从与周围成人之间的未分化状态中脱离出来,在区别自己与他者的基础之上,成为一个能够自立生存的使用语言的人所必经的人生路口。
在成为使用语言生存的自立的人的基础上,最为重要的,是向与自己分化开的他者使用语言传递自己的愿望和感受,以求得对方的理解和接受。如果自己的愿望遭到对方的拒绝,那么就要思考其中的因由,在弄清因果的基础上自己加以接受。如果还是无法理解,就需要再次使用语言向对方进行追问。这是在同他者之间,以不使暴力介入为前提的,人与人之间最为正常的交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