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的美第奇(3)

10月5日,柯西莫到达他在卡里吉的别墅,这个别墅就在佛罗伦萨城外。他和他的随从暂时停在那里吃点东西。此时,很多群众聚集在佛罗伦萨的街道上,热切盼望着他的回归,西尼奥列政府送信给卡里吉,恳求柯西莫不要在这天下午进城,害怕会引起骚乱。不知道西尼奥列政府担心会出现什么样的骚乱——难道由欢欣鼓舞的美第奇支持者搞的庆祝活动,会转变成他的旧仇人的报复性的行动?或者,城市或许仍处在动荡中,在通过人群拥挤的街道时,柯西莫会有被暗杀的危险?无论是哪一方面,柯西莫都依从了西尼奥列政府的请求,并暂缓进城,天黑以后,他只由他的弟弟洛伦佐和一个高级官员随着进城。柯西莫悄悄地穿过巴吉罗东面城墙的边门,踏上通往德拉西尼奥列宫的街道,在宫里,他在一个西尼奥列成员通常使用的房间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柯西莫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礼貌性地拜访教皇,感谢他给予的支持,重申他们的友谊,这样还可能会让公众知道,他仍有担任要职的朋友。此时,柯西莫已经抵达佛罗伦萨的消息迅速传开,目前,他正走在去巴迪宫的路上,人群在街道上列队欢迎他,“每个人都把他想象成是他们的国君”。

事实上,有关柯西莫流放归来的记录相当多,而且有很大程度上的不同,但大体上都通过严格的筛选过程。赞成美第奇的马基雅维利强调了群众的隆重欢迎;而其他人则把重心集中在事实上,“他悄悄地爬回城市”。看上去这些事似乎都发生了,但是,无庸质疑的是,柯西莫将回来控制这座城市。

这是从失败中迎来的胜利:没有柯西莫的流放,他也不可能有机会受如此欢迎,尽管没有人说这样的话,毫无疑问,他是被当作国家的救星被欢迎回来的。现在,他被公认为佛罗伦萨的统治者——凭借佛罗伦萨市民和他以前的国际影响,不过,这两方面力量对试图营救他都无效果。城市等着他管理——佛罗伦萨似乎已经准备接受一个永远的、公众的统治者,但是,谨慎令他犹豫了。此时是他选择记取父亲临终前的忠告的时候——“不要惹人注目”——像佛罗伦萨共和制的传统思想一样(和随之而产生的自欺欺人)。柯西莫觉得还是老方法可取,托辞更适合他的性格,就像他的城市的性格一样;他会统治,但他不会让人看出是他在统治。他会和从前一样做生意——仅此而已。

一个意义重大的改变已经发生。尽管柯西莫继续保持谨慎小心的谦逊的举止,并鼓励城市政治机构装装样子,但是,毫无疑问,现在是谁掌握着控制权。外国势力代表直接去柯西莫的宫殿,直接与他联系;同样,想要得到官方的保证的市民,都设法获得他的接见,并且,每天都要安排特别的时间处理这样的事。或许就是这个时间,柯西莫开始收到、并接受杰出市民的邀请,做他们的长子继承人的教父。如此表示忠诚的方法正合他心意;它不惹人注目,但却有约束力。

寡头政治家族势力很快被西尼奥列政府瓦解,更确切地说,是在柯西莫的敦促下。不顾教皇的承诺,里纳尔多和阿尔比齐派的主要成员被驱逐出城市,引起里纳尔多给尤金四世留下了充满仇恨的临别赠言:“我责怪自己认为你——一个被驱逐出自己的城市的人,能够保护我。”其他家族也遭受了同样无情的对待,甚至连七十岁的帕拉·斯特罗齐,曾经为美第奇能够回到佛罗伦萨做了那么多工作的人,也被判决流放十年——他的生命也被彻底地流放了。斯特罗齐对知识的追求,使他与柯西莫保持了经常的交往,他们多少有点友谊,当他们请求柯西莫干预这件事时,他代表斯特罗齐利益的申诉,充分证明了他的冷漠。西尼奥列政府明白,斯特罗齐应被放逐到合适的地方。柯西莫认识到,这位老政治家的财富和影响力,将成为反对美第奇统治的焦点,这次不是宽恕反对派的时候。数年的不安和动荡之后,柯西莫希望建立一个稳固的政府时期,给佛罗伦萨带来和平与繁荣;这是他要着手做的事情,然而,这再一次要靠他特有的谨慎来实现。他的一位人文主义朋友评论说:“当他想要达成某种愿望时,他总是做周密思索,目的是尽可能避免妒忌,倡议似乎是出自别人,而不是出自他。”

柯西莫努力表现出这样的风度,没有什么能比共和体领导下的百姓更重要:一个统治者,然而也是一个市民,一个被抱怨的、就像其他市民一样遵守法律的人。显然,作为城市最高纳税人,他为公众树立了榜样。尽管事实上,他为纳税而申报的收入,总是远远低于他的实际收入。他的公共资产负债表一律用极大地抬高值、甚至是虚构值、欠债来虚报,而没有人质问过他的结算方法。另一方面,他的确定税率和收集税款的秘密管理机构是完整的,而且美第奇派的机构设法确保这样保留下来。任何一个制造麻烦的人,很容易被报复性的财产登记搞破产,过高估计他们的应纳税的财产和所有物,这很快成为美第奇除掉任何异己所常用的方法,富有的对手全部破产,或是以导致破产的价格估定他们的财产金额,迫使他们自动流放。因此,值得信赖的美第奇派的老板,在对地产讲价时,马上决定放弃,并且把他们列入忠实者的队伍中。持有圣像牌圣像牌是指有耶稣和圣母像的小牌,圣餐时,神父和教徒轮流吻此小牌。——译注的美第奇付出很高代价。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