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的美第奇(4)

大量早就应该有的改革方案,纳入了佛罗伦萨政治体系增强的民主措施中。那些社会底层的人的忠诚会得到回报,每年定期有一百左右这个阶层的人,将获得选举西尼奥列的权力——至少在理论上,成为他们自己政府的选民。

在外交方面,柯西莫利用他相当大的外交能力,在意大利变化莫测的政治领域,尽可能深远地促进外交稳定。北意大利的主要力量属于米兰,由米兰公爵菲利普·玛丽亚·维斯康特统治,就是他,正在不断地设法扩大领土进入佛罗伦萨的领域。情况更糟,流放的阿尔比齐正敦促米兰侵犯佛罗伦萨,并重新任命他们为友善的统治者。这期间,佛罗伦萨正设法抵抗米兰,所以只与威尼斯和动荡不安的教皇国保持着不稳固的联盟。

1436年,就在他回来两年后,柯西莫采取了极端的步骤,对城市的外交政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邀请强大的雇佣军首领弗朗西斯科·斯福尔扎来佛罗伦萨。这个三十四岁的军事领袖是罗马涅地区的一个农民的私生子,他使自己成为雇佣军首领,取名斯福尔扎(意思是“力量”)。弗朗西斯科听从了父亲的教诲,很快博得雇佣军的尊重,成为意大利最杰出的军事领袖。他通过在战场上的作战技术,和全力激发他的雇佣军的忠诚的能力,荣升到如此显赫的地位。斯福尔扎与米兰渊源甚深,他甚至想与米兰公爵的私生女儿结婚,希望能继承他的公爵领地。斯福尔扎很清楚他日渐增长的政治势力,并且已经开始在罗马涅创建自己的王国,掌控着法定属于教皇国的领土。邀请斯福尔扎来佛罗伦萨,柯西莫冒着对抗米兰公爵和教皇的危险,他算计,这样的冒险值得。柯西莫从他父亲那里学到,为了成功有时必需联合这样有势力但不是很可靠的人的策略——他曾与巴尔瑟萨·科撒打过交道,他了解这样的人,也知道操纵他们需要绝妙的外交手段。

弗朗西斯科·斯福尔扎是一个有着粗犷威严的仪表的人,很少注意上层社会的体面;他长了一副宽宽的、有点粗鲁的面孔,但是,在粗鲁的面孔下面,还隐藏着不相称的孩子气的特征。老于世故的中年柯西莫似乎立刻读懂了这个年轻人:斯福尔扎希望被喜欢,与其赏识他的人,不如赏识他令人生畏的军事名望。柯西莫喜欢斯福尔扎,好像他是他的一位杰出的人文主义门生;斯福尔扎最初对此感到困惑,他从没接受过如此理解和谦恭有礼的对待,但是,他很快被柯西莫打动了。这不是夸张,因为当斯福尔扎从佛罗伦萨返回罗马涅后,他开始用混杂的意大利方言给柯西莫写信,称呼是这样写的:“伟大的,最亲爱的,几乎可算作的父亲”。柯西莫赢得了一个有权势而又危险的朋友。

此时,柯西莫·德·美第奇处在权力最高峰的阶段,正式开始在历史上有一席之地的时期。从现在起,他已经超出一个杰出的银行家,超出一个精明而又有操纵力的统治者,更超出了慷慨而又有眼力的资助人。像这样一个人,几乎没有理由不被记住,他的名声要远远超出他生存的时代,但是,柯西莫将超越他自己,成为在他这个年龄最富有的人,一个王朝的创始人,一个最早促进文艺复兴的繁荣的人。除了他,谁又是这样一个稳定持久地把美第奇的名字,与西方文化的转折点联系起来的人呢?

这里有一些同时代的肖像,它们中的大多数,过分突显某种难以形容的外表,尽管他们是在社会技术虚饰的影响下的暗示,柯西莫继承了他父亲的难看(粗笨的),和有紧迫感的性格。大部分肖像都是死后画的:这一幅是杰克普奥·达·庞托尔莫在柯西莫死后半个多世纪画的(见彩图)。画里没有一点夸张或是欺骗的企图;看上去人物很镇静,但却是描绘心理的力作,是对一个卓越的人的最后的总结。

它现实地描绘了一个明显而逼真的神态,更好地利用了同时代已经失传的超现实的手法。柯西莫身穿一件朴素但却裁制得很好的、裘皮边猩红色的宽大长袍,皮肤灰黄,凹陷的面颊从画家作画那个侧面展开,突显出美第奇高高的鼻子和肥大的耳朵。是什么使这幅画在同时代的大部分的肖像中突显出来,甚至更惹人关注的呢?是柯西莫的姿势,他有些微的扭歪,看上去有点不顺从。

柯西莫的晚年,忍受着麦秆病关节炎带来的痛苦,庞托姆画的肖像,似乎使人想到了一种超出身体上的病痛的某种东西,暗示了他性格中深深的忧虑。最令人关注的是他的那双手,很粗糙,紧紧地握着,一只手攥着另一只手,不过,同时能看出他的手攥得很有力;让人感到他根本无法做到镇静自如。这不是一个安适地享受他的王朝和继承来的祖业的贵族,这是一个出身百姓的人的儿子,一个非常清楚自己的普通人性、常犯错误的人。柯西莫或许已经继承了他父亲有紧迫感的性格,或许已经实现了很多野心,不过,他也是幸运的,他知道他的幸运是上帝给他的最好的赐福。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促进新人文主义在佛罗伦萨的复兴做了很多努力,并在文艺复兴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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