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我在圣乔治码头下了轮渡,找了一辆出租车,把新斯普林维莱区的地址给了司机。

我对这个边缘区不太了解,但是我刚穿上警服时,就知道警察们动不动就会受到上司的威胁,扬言谁不老实就把他流放到斯塔坦岛去,以致人人惶恐不可终日,闹得我也是老做噩梦,梦见我心跳怦怦地穿行在树林和蚊蝇肆虐的沼泽,为了在黑暗中壮胆,一个劲儿地抡警棍,吹口哨。

但是许多一提到就让人脊梁骨发凉的地方,其实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恐怖,比如西伯利亚、死谷或新泽西。

事实上,纽约市这一隅之地确是风水宝地,主要居民是中产阶级,而且大都是共和党,这就更难解释为什么轮渡免费开放。

许多本市警察也在此居住,可能他们原来就是受罚流放来的,后来,一看挺不错,于是就安家落户了——很有点澳大利亚的味道。

不管怎样,前反恐特遣队侦探,现任贤妻良母的玛丽·格宾斯·伦蒂尼也居家在此,我是冲她来的。玛丽可能正在考虑我的造访。我希望她能找到侦察记录本,以便查询。我从来没听说过一个侦探会扔掉自己用过的记录本。我自己也不会这样干。但是有时候可能会丢了或放错地方。我希望玛丽至少记性还好使,我也希望她知道良知的砝码应该向何处放。

出租车司机是个男士,名叫斯洛巴·丹米尔科维克,瞧着像个巴尔干战争中的罪犯——他行车不认路,一个劲儿地看地图。我对他说:“往前走有一个杜安里德大药房,听懂了吗?药店,药铺。我得停一下。”

他点头,开足马力,好象接受了一个紧急任务。

我们沿着维克托大街行驶,米尔科维克先生把车开进一条商业街,停在了杜安里德大药房门前。

我并不觉得我堂堂约翰·科里去买包装上印有埃尔莫头像的小孩纸尿裤是多么丢人,但毕竟这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不到10分钟,我回到车里。又过了10分钟,我站在伦蒂尼寓所前。街道是新建的,向远处伸展,一眼望不到头,好像是个大镜子。两旁是一排住宅,红砖墙,白乙烯基塑料镶边。家犬在钢丝网眼围墙后汪汪吠叫,孩子们在人行道上戏耍,多么温馨、舒适的氛围,我的曼哈顿大都市的优越感不得不退避三舍。如果我住在这里,我的手枪就只能冲自己的脑袋比划了。

我不能肯定在这里停多久,也不清楚在斯塔坦岛是否能再找到一辆出租车,所以我告诉司机不要停表,等着我。我下了车,推开网门,走过不长的一段水泥甬路,来到门前按下门铃。

里面没听见狗叫,也没有孩子的哭闹,让我很放心。几秒钟后,玛丽·格宾托斯开了前门。玛丽穿着黑色的宽松裤和无袖上衣。我打开屏门,和玛丽互相问候。玛丽说:“谢谢你,没忘了带纸尿裤。进来吧!”

我随着玛丽走进装有空调的客厅,这是一个连卡梅拉·索普雷诺都会感到舒适畅意的地方。从背后看,玛丽确实臀部浑圆,充满性感。费恩里这家伙这些细节就是记得清楚。

穿过客厅,进入厨房。呵,厨房可真是乱得不亦乐乎。

墙角有个护栏,里面有个孩子,看不出多大,手脚朝天躺着,嘴里允着奶瓶,手玩弄着脚趾头。我现在还有这个习惯,可能是从这里学的。

餐桌、灶台和地板上堆满了我叫不出名目的大小物件,一片狼藉,真像入室抢劫、连伤二命的现场,而且受害者又做了拼死的抵抗。

玛丽说:“请坐。我来煮咖啡。”

“谢谢。”我坐在一个小餐桌旁,把装着纸尿裤的塑料袋放到桌上。我旁边放着一把高脚椅,椅子上的食盘看着粘乎乎的。

她说:“对不起,我这里太乱了。”

“哪里,挺好的。”

她倒了两杯咖啡,说:“当家的回来之前,我得把屋子收拾好。加奶还是加糖?”

“全不要。”

她把两杯咖啡摆到桌上,我刚注意到她是光着脚,而且还怀了孕。

她在我对面坐下,举起杯和我碰了一下。我说:“你气色不错。”

“睁眼说瞎话吧?”

我笑了:“不。是心里话。”

“谢谢。”

玛丽瞥了一眼塑料袋,我说:“埃尔莫。”

她笑了:“我把钱给你吧!”

“不用。”我喝了口咖啡。玛丽·格宾托斯依然是个丰姿艳丽的女人。我猜想在我来之前,她一定着意打扮了一下,因为除了婴儿奶粉和热牛奶味之外,我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她冲着护栏点头说:“那是乔·朱尼尔,11个月。正睡着的是梅莉莎,两个半月。感谢上帝,我又怀上了一个。”

我想起这时应该说什么,问:“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16个星期零3天。”

“祝贺你又得贵子。”

“谢谢,看来我永远也不能归队了。”

她应该闹清为什么连续受孕,但我嘴上说:“哪里像你说的。”

“但愿如此。你看来也不错,也许有点发福,你离了婚又结了婚。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是与世隔绝,消息不灵。请问,谁是幸运的新娘?”

“凯特·梅费尔德,联邦调查局的,现在也属于特遣队。”

“我不敢说认识她。”

“她正是在环航800案发前到的特遣队。她经办过这个案子。”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