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凯特对我说:“这就是飞机坠毁后马上成立的指挥中心。”她说,“所有救援船只都穿过莫里切斯海口到这里集结,收集飞机残骸,然后送到卡尔弗顿海军装配厂去重新组装。”

她又说,“遇难者的尸体也是从这里运往认尸所的。”凯特停了片刻,又说:“我在这里工作过,上班下班整整两个月。就住在附近的汽车旅馆里。”

我没有回答,但是在思考着这一切。我听说过,纽约市局的一些男女警察曾为这个案子没日没夜的忙活了好几个星期,好几个月。随身只带一个行李箱,做着尸体横陈的噩梦,在当地的小酒馆里狂喝滥饮。有人告诉我,这些人离开时,心灵上无不带着累累创伤。我不由地看了一眼凯特。

我们四目交视,凯特躲开我的眼光说:“尸体……血淋淋的碎块……儿童玩具。布娃娃,小动物、箱子、背包。许多年轻人是到巴黎参加暑假培训。一个女孩的短袜里装着钱。一艘救援船捞上来一个小珠宝盒,里面是一枚订婚戒指。有人要到巴黎去缔结良缘。”

我搂住凯特,她把头靠在我的肩头。我们就这样站着凝视着海湾。这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但即便再坚强的人有时也会被压倒的。

凯特站直了身子,我松开手。凯特走向码头,边走边说:“出事第二天我就来到这里,这个地方正要被关闭取消。杂草齐腰,满目荒凉。但没有几天,就挤满了生活车、法医鉴定车、救护车、卡车。那边是红十会的大帐篷和临时停尸所。我们用手提喷头冲刷掉垃圾污秽。大约一周后,草地上铺了两块直升机起落坪。真及时,真高明。和这些人一起工作真痛快。海岸警卫队、纽约市警察局、本地和州警方、红十字会,以及许许多多当地渔民和船老板日日夜夜地寻找着遇难者的尸体和飞机残骸。那场面令人惊叹。人们平常是自私、利己、我行我素的,但一旦遇上事还是能良知再现,见义勇为的。”

我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走到码头的终端,凯特指着西边,正是在那里,五年前的这么一个夜晚,美国环球航空公司800航班在大西洋上空机毁人亡。凯特说:“如果是一起事故,就姑且是事故吧,波音公司、国家交通安全委员会和所有其他应对飞机安全负责的人只需对小小失误稍作调理,就不会再有人担心主油箱在飞行中爆炸。”凯特深吸一口气,又说:“如果是一起谋杀,我们必须先确定是谋杀,然后才能去缉拿元凶。”

我沉思片刻,然后回答:“在几乎无人认为是谋杀案时,我就开始找元凶了。”

“有线索吗?”

“碰上过一次,就冒了一下头。你也在重查此案?”我问,“你得到了一些东西?”

“也许,”凯特说,“我得到了你。”

我笑道:“我可没那么好。”

“说你好,是因为你能用全新的眼光,清醒的头脑来对待这个案子。我们和这个案子折腾了一年半,直到结案。我们被触目惊心的惨剧、连篇累牍的法庭报告、针锋相对的争论打仗似的扯皮、外界各种压力、以及媒体的歇斯底里所压倒。有一条穿过迷雾假象的捷径,人们需要找到它。”

事实上,我破案主要靠的是不辞辛苦地侦察取证,写出材料翔实的法庭报告,也就是一丝不苟的工作。但是,有时候破案不需要碰运气就能找到开启穿破迷雾假象捷径大门的金钥匙。确实发生过这种情况,但不是眼下这种案子。

凯特转过身,向后看远处白色的海岸警卫队大楼。有几个窗口亮着灯,但我觉得没什么动静。我叹道:“这里真安静啊!”

凯特回答:“一切又要结束了。”又补充道:“这个地方是二战初建立的,用来搜索潜伏在海岸附近的德国潜艇。二战结束了,冷战也结束了,800航班爆炸也是五年前的事了,唯一能使此地保持生机的办法就是恐怖主义威胁,也就是来一次突袭。”

“不错,但是我们不能故意打造啊。”

“当然用不着。你在反恐特遣队已经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知道确实存在着这种威胁,而政府和人民却漠然视之。”

我没回答。

凯特说:“你知道离这里不远的梅岛生物研究试验室,还有布鲁克赫温国家实验室,格罗顿海军潜艇基地以及长岛湾对面的新伦敦核电站。”她说,“我们不要忘了1993年2月对世贸中心的袭击事件。”

我回答:“让我们也不要忘记阿赛德?哈达德先生,他可是耿耿于怀要杀死我,杀死我们。”

凯特默默凝视着远方的天空,过了一会儿说:“我有感觉,一种外来威胁正步步逼近,来势比阿赛德?哈达德凶险得多。”

“我可不希望如此。就我所知,阿赛德?哈达德已经是个灭绝人伦、十恶不赦的头号恶棍。”

“你这么认为?和奥斯马?本?拉登比怎么样?”

我对阿拉伯名字生疏,但可知道这个名字。在特遣队的咖啡间里就挂着悬赏缉拿他的通告。我回答:“对,就是这个家伙指使袭击了美国船科尔号。”

“他还要为1995年11月沙特利亚德美军兵营爆炸行动负责。5名美军士兵丧生。1996年6月,他又幕后操纵,制造了沙特达兰市,霍巴塔高级公寓爆炸事件。公寓里驻着美国军事人员,19人身亡。1998年8月,他主谋策划爆炸了美国住肯尼亚和坦桑尼亚大使馆,造成了200人死亡,大约5000人受伤。最近我听到的一次是9个月前他指使袭击了美国船科尔号,17名船员被杀害。这就是奥斯马?本?拉登。”

“真象警局里的罪行档案记录,后来,他又干什么了?”

“正住在阿富汗。”

“洗手不干了?”

凯特回答:“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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