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非常孤独。
“我唯一的朋友是狮子们。”他对自己说,并且试着估量这个想法。他很喜欢这样想,同时又感觉这一点相当可怕。他有点儿怀疑是否能够信任朱利厄斯,或是汉斯。毋庸置疑,他喜欢狮子们,但是有时候一个男孩就是想跟另一个男孩谈谈。可是他不敢冒这个险。
只要有人在排练,马戏团的大帐篷和排练舱是禁止其他人进去的,所以查理至今还没有看过表演,尽管他很想看。汉斯的小猪显然做了一个伞兵跳。不管狮子们的逃亡计划进展如何,查理决定:至少要放在巴黎的盛大演出之后实施。毕竟他再也没有机会随马戏团出行了,他无论如何要坚持到看完演出。
其实查理真正想的是要参加演出:在吊环上做“空中飞人”的高难度动作;或是和西吉·鲁西迪一家“叠罗汉”,站在“人塔”的最上面;甚至做“人弹”—— 从炮膛里发射出去,落在那边的蹦床上,穿一身丝绒的小套装,脸上涂着煤灰,耳朵被震得嗡嗡回响。他想看汉斯的小猪练习跳降落伞,看“智慧猪”做数学。还有芭布夫人,难道她留着一把胡子只是为了逛来逛去?没准她也会魔术?利用她的胡子变戏法?节目与节目也有很大的不同,朱利厄斯、汉斯和双胞胎姊妹把这些分得很清楚。有些人用高难度的技巧令观众目瞪口呆;还有一些人,他们属于马戏团里的“怪人”,就像一只三条腿的牛犊或是世界上最胖的人 ……如果他们能表演节目,就太了不起了。这些人能够,也应该加入马戏团,因为在普通人中间他们显得怪异,“当别人盯着你瞧时,你会觉得孤单和悲哀。”双胞胎姊妹异口同声地说,“但是如果你能做些引人发笑或令人惊奇的表演,你就会感觉特好。”
查理有太多想看的东西:当圆形马戏场的笼子降落,他迈着匆匆的小跑步从一个洞孔跑到另一个洞孔,用木头桩子固定好那个“金属蚊帐”,不让狮子跑出来以确保安全时,他想看看观众的脸。他还想听听管风琴发出的兴奋、刺激的乐声,夹杂着嘶嘶和嗡嗡声,越过大平原,穿过巴黎的大街小巷,所有的巴黎人都会丢下手中的购物袋,瞪大了眼睛惊异地问,“那是什么呀?”
查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不仅犹豫起来:他是否应该帮助狮子逃跑。
然后他想到他的父母、废墟猫、拉斐,以及他那个鬼鬼祟祟的母亲;又想到狮子们本应该徜徉在非洲的太阳下,享受着自由和幸福,查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从勒阿弗尔到巴黎有三百七十六公里,他们将通过六个船闸,这一段旅程将花费六天时间。本来船还可以开得快一些,但是“喀耳刻”实在太庞大了,一旦进入鲁昂,如果开得太快,船后的尾波就会颠覆近边的小船,甚至冲毁河边的堤岸,因此不得不限制航速,而且通过闸门也需要花费时间。航程的第一阶段不得不尽可能地抢时间,他们也确实在涨潮之前就启航了,因为在翁弗勒尔有一座低矮的桥,大船必须赶在潮落时到达那儿,才能从桥下通过。
“我们在去鲁昂的路上!”朱利厄斯边喊边咯咯地傻笑,“我们要完蛋了!”
“什么?”麦克莫问,他真是一点儿没有幽默感。
“鲁昂。”汉斯说,“鲁昂( Rouen )很像废墟( Ruin )的读音,所以我们现在是在通往废墟的路上。”
麦克莫还是没弄懂,不过即使他懂了也不会去多想的。
他们很快就把光秃秃的港湾扔在了身后,并迅速通过了树木葱茏的悬崖峭壁地带,随即是潮湿的沙地。查理和朱利厄斯发现,在他们前头不远处,有一只小船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搁浅在岸边泥泞的沙地里,好像是被浪头冲上去的。他们隐约看到一些人在船上,挥舞着双手大声叫喊。
“哦,抓紧了。”朱利厄斯说,“这是个好主意!”
“什么?”当查理发问时,他能感觉到船上马达的轰鸣声在增大,变得越来越坚定,越来越猛烈。突然,船后爆发出一股强有力的浪花,“喀耳刻”猛地加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