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与限制(11)

尼克:我想出这个办法,是因为我非常孤独。很多人收不到信。我极为幸运。在四年半的时间中,我每周能收到十至十五封来信。我的生存理念是:让事情往有利的方向转变。信只在工作日才到,所以我不用在周六和周日为没有收到信而伤心,因为那是自寻烦恼。但是,在周一醒来时,我想收到信的可能有五分之一!我比其他任何人收到的信都要多。我调整期望,即使在周一没有收到信,在周二收到信的可能性就更高了,达到四分之一。如果它们还是没到的话,周三收到信的可能性就达到三分之一。我在精神上,让事情往有利的方向转变。信肯定会来。有时候,我同时收到10或15封信,我会保存并反复阅读它们。它们能带来一种温暖——对这种温暖的需求在别处得到满足。

伊凡:那是一种非常积极的态度,比唉声叹气要强百倍。

尼克:唉声叹气于事无补,旁人对此充耳不闻。如果我哪天收不到信就灰心丧气,那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挫折和压力会让我失去生活的勇气。我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需求。刚开始坐牢的那段时间,我希望每天都能收到信,如果收不到,我就会情绪低落。但我很快意识到,我必须面对现实。起初,我特别盼望收到莉萨的来信;我每天在日记里写信给她,我还很自私地想:为什么她不可以?但过了一阵子,这样的期盼就破灭了。九个月的时间。我没有收到她的只言片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猜测她不写信的各种理由。我的脑海一片混乱。但最终,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下去。稍稍改变思维方式就可能对生活大有裨益。改变对信件和交流的看法,就对我产生了这样的影响。信件比探监更具重要意义。有人来探监真是太棒了,但探监总是结束得太快,而且次数太少。信件来得有规律,让我有依赖感。在整个四年半的刑期中,它们支持着我,帮助我和外界保持联系。在没有信可回的时候,我就写日记。

伊凡:监狱的伙食好么?有营养吗?

尼克:伙食很差,每日三餐。早晨,我们会领到三片面包。周一,面包上会涂有极少量的黄油或人造黄油。其实,涂不涂都一个样!其他日子,我们可以得到果酱——极小的一滴,你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小的一滴。三片面包加一杯茶作为早餐,每周四次;三片面包加一杯咖啡的可恶早餐,每周三次。那咖啡难以下咽,让我痛恨至极。有咖啡的日子总是很糟糕。面包每天都一样,但如果有茶喝,日子就会比喝咖啡的时候开心得多。那咖啡让人恶心。在供应咖啡的日子里,咖啡就是唯一的热饮,这让人沮丧。供应咖啡的日子恰好也是我们吃鱼的日子,我也很讨厌吃鱼。我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鱼,但它们都很小,而且有上千根刺,我根本没法吃。我实在对付不了那些鱼和鱼刺。周二、周四和周六供应咖啡和鱼,是我的倒霉日!这么小的事会对一整天带来巨大影响,这难道不奇怪么?——大小太过悬殊了!

伊凡:生活就是奇怪的。你曾有过的经历,甚至长达数年的经历,都渐渐被淡忘,不是么?我打赌,你已经有段时间不想铁窗生活了。

尼克:很长时间没想了。我坐牢四年半,获释有五年了,时间长短差不多。但是,我好像从来没坐过牢,我必须刻意地记住那段过去。我不能让过去影响现在,除非是以积极的方式影响。记忆还在,但已被封存;积极的影响被保留了下来。我身在目前真实的生活中。花费太多时间在回忆过去上,就会错过出狱后重获新生的机会。

伊凡:这就好像我们度假时,日子刺激而令人兴奋,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几周以后,你回到工作岗位,一切仿佛从未发生。你们还得到其他哪些食物?

尼克:我们每天吃两顿米饭。如果你习惯于西方饮食,会很不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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