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8)

所以,谁会把这些东西建在这儿?在布鲁克林,它本会令人压抑,但在这儿,似乎是可耻的疯狂。     

在想像中,我看到了建筑者,他都不愿看一眼身处何地,故意把窗户建得很小,不能忍受面对着空荡而渺无人烟的大海。他都不想待在这儿,待在这贫瘠的砂石崖上。在内心深处,他是砂石城市的居民,正如沃特金·坦奇1790年所描述的那样:“等到你读到这封信时,这个定居点的命运,以及它所包含的一切,已经决定了。现在,距离船队首次在此登陆已经两年多了,而我们离开英格兰还不到一个月。自1788年8月起这儿就与世隔绝,连我们刚来的都对欧洲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了,朋友们也是音信全无,其幸福安康与否就像月亮上的事情一样遥不可知。只有那些感受过巨大悲痛和压抑的人,才能想象出这种状况……因饥荒而引起的对死亡的恐惧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正是在这儿,或是附近,许多悉尼人的生命结束了,不幸的男男女女,站在悬崖上,一跃而下。悬崖至今还吸引着他们,虽然媒体尽量保持着沉默,不去增加悬崖那磁铁般的、对于不幸的吸引力。

至于杰克,他从不允许自己长时间消极沉闷,虽然也对身后的建筑表达了相当的反感,但很快就开始赞叹海边堆积起的云团来,不断解释云团集聚的原因,但这儿总是有东西让我心里发凉,以至于没心思注意到什么云团。

如果是杰克住在这死亡和荒凉之地,他不会建房子,但他对生活总是欢欣鼓舞,在这附近,就建过一个非同一般的建筑以供居住。我会描述它?不可能。

但这儿还是——营地。墙壁冬天关闭,夏天消失。这是一片优雅而又富有思想的空间,我什么东西也不会透露——好吧,只透露一样:屋顶可以像一片白色翅膀一样升起,倾斜。我们站着,杰克,这里的主人,和我,都赞叹着从那完美缝隙中露出的澄净深蓝的天空。我承认,我的心中又一次充满了妒忌。

一架直升飞机飞过发出的噪音并没让我感到不快,毕竟,我经常睡在消防车边上,还有警笛每天晚上从门前响过。

直升飞机向哪儿飞?杰克问。

有人跳崖了。

他皱起眉头。天哪,这事经常发生吗?

经常发生,一周一两次。

我们抬起头,从升起的屋顶和垒起的土墙所构成的平行四边形里,看到了直升飞机,它还待了一会儿,就像是人类细胞里的黑色入侵者。

哦,天哪,杰克说。

他转向我,大手掠过下巴的短须,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谢里登呢?

我开始拨谢里登很多号码中的第一个,而杰克站在那儿,双臂叠在胸前,瞪着他那被毁坏的天空。皮特沃特上的两栋房子并排而立了很多年,不过称呼杰克的老地方为“房子”有点儿歪曲事实。它曾经是所房子,当然还有一个很不错的砂石壁炉,但当杰克付了两千块,把它变成自己的财产后,一切就变了样。这个建筑塌成一堆,卧在马缨丹灌木丛中。杰克在两边加固墙壁,一块波纹钢放在上面成了屋顶。在房子边上又建了个平台,在这个可以俯瞰入海口和断崖美景的平台上,又搭起了一个日式浴缸,把浴缸连在一个小炉子上,既可以洗热水浴,又有了篝火,可以烹制他那拿手的美味。

就在地面中间,附近的某个地方,有一个马桶,这很让来访的客人不安,就如同这儿的主人的居家习惯——在霜冷的繁星下在热热的浴缸中裸浴——一样让人惶恐。

在这与众不同的营地里,偷偷摸摸的负鼠和鬼鬼祟祟的笑翠鸟来来往往。负鼠夜晚光顾,而笑翠鸟则是白天驾临。当八月来临,西风乍起,杰克精心绘制的图纸,会从桌上飞扬而起,像海鹰一样翱翔于外面的灌木丛之上。

右边紧挨着的,在杰克那面光秃秃的黑墙后,是比较传统的一个建筑,一栋四四方方的房子。宽敞的走廊,房子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砂石壁炉。艾莉森和我,以及谢里登和克莱拉都曾经拥有这栋房子。这处老房子算不得完美,下午很早就光线不足,冬天很冷,但它走廊宽阔,浓密粗大的紫藤在此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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