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4)

就是小了点,嘿嘿,他笑着说。     

一点也不小,最可笑的是,凯尔文竟然能有美洲豹,不管是什么型号的。当年我认识他时,他已经领了三年的救济了,老是在南巴卡岬角玩冲浪。之前他还在印度为特雷莎嬷嬷工作过。他还画过一套连环画,叫做《当当兄弟》,朋友们都爱看。但那时他住在我房子里,都付不起房租。然而,二十五年后,他竟成了十五家郊区报纸和五家分类杂志的发行人,还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执行总裁,同时也是在原始公共股份方面有重大投资的财团成员。他身价有两千四百万或者三千万,当然,没人说得准。

第一次遇见凯尔文时,我刚从蜗牛湾的一边搬到另一边,搬到了路易莎路,到了出租车司机嘴里,路易莎路就成了“路易刹”路,因为它很窄。路易莎路属于悉尼港的码头区,租金很低。住那儿没什么不好,只是西风很大,而且有时锈迹斑斑的破船会停在我们附近船坞的底部,一停就是好几个星期,它们的发电机总是彻夜响个不停。

街道入口的一角,是一家妓院,下面停车位倒是很多。街道另一端,紧靠轮渡码头有幢房子,我的一个邻居把它租给了一个非法的摩托车帮。街中央有一个造船厂,周围住了很多人,有船厂工人,有一大堆在鹦鹉岛海军修船厂工作的技工,有出租车司机,有搞艺术的,有水管工人,有一两个作家,一个吸毒的无业游民,有一些吉卜赛人,当然还有我和凯尔文,他看见我的红色杰森轿车,老是问个没完没了。

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凯尔文开始接受我是个作家。

你在搞广告吗?搬来的第一天晚上凯尔文就这样问我。除了他胳膊下夹的一个吕宋纸大信封,他和以前的那个冲浪迷没什么差别。他说,老兄,我一直想问问,不知道你有没有闲空。

吕宋纸信封里装着一份周报的清样,他所需要的,就是一些广告了。

那时可真是不一样,他首先做的并不是预测发行量。这个,他边说边把清样从信封里拽出来,将会把行业结构炸开一大块。

2000年4月,我滑进那辆美洲豹的真皮世界。股市怎么样?我问道。

他咧咧嘴,跌了百分之三。

那就出手嘛,我建议说。你总归还有得赚。

不,可不能那样,老兄。好多人指望我呢。谁指望?哼哼,那傻乎乎的谢里登就是一个。

他买了原始公共股份?你不是都不让我买吗?

我也叫他不要买,但他觉得我当时太胆小了,就买了很多。

有多少?

每一毛都投进去了,有八千。

现在值多少?

帮帮忙——不要再谈这个了。

我们从机场开出来,沉默不语。我想起了谢里登,那是个热情似火的大块头,总是充满活力和激情。如果他精神出问题,那真是太糟糕了。我悄悄地决定,当天就跟他联系。

享受一下重回故里的感觉,凯尔文说。你的时差够大的,这正是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的时候。

高速路有变化了。

是奥运会,什么都起了变化。

但看看这些开花的树。它们还是这么漂亮。你看,我都忘了,但我们的确有最令人称奇的植物。

有时差。

这些植物很奇怪,是史前的。那是一种哈克木属的植物,对吧?我都忘了它的名字了。那是一株红千层,那是一株银桦。又能想起植物的名字了,感觉真好。我一直在读弗兰纳里写的这本书。我会借给你看的。

没空读书,老兄。

好吧,这是一个火的风景。这些都是爱火的植物。火是众多东西之一,是它们使这儿与众不同。

对,给我讲讲。我还惦记泰勒斯湾的那栋房子呢。我再也甭想看到那样的火喽。

也许你可以说说那场火,就算为了写书。

什么?然后被称为“凯尔文内特”?不,省省吧,伙计。车子飞驰而过,他指了指一处红千层属灌木花,说道,你有兴趣的话,那就是一株红千层。

对,那就是一株银桦。

茶树。

有点儿古怪,我们都用它们的拉丁名字,我说。这时他一踩油门,V12引擎带着我们在夹道的黄褐色灌木和连绵不绝的花丛之间飞驰,时速一百二十公里,快飞起来了。我们有这么多的植物,我说,这么多种类,名字却没什么普通的。我们倒像些没知识的,净说拉丁语。我倒想知道它们的真名。

凯尔文在车流里穿行,尽管没看我,我知道他在生闷气。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真名”?

原来的名字,1788年之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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