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3)

如果你很自信地说了解一个城市,你可能说的是一个小镇。一个大都市,根据其名称,是探索不尽的。三十天后,当我离开时,如同四月那个晴朗的早晨我来到时一样,悉尼对我来说仍是未知的。当夏季最后一波热浪退尽后,我们进入了晴朗而又凉爽的五月,我也许会有更多的发现,然而我还是会带着来时已有的种种看法离开——悉尼不同于世界的任何其他地方,它之所以是悉尼,不仅取决于其痛苦而又独特的社会历史,也取决于这几个因素:土地、空气、火和水。     

你可以在纽约过完一生,听别人大发一通议论,然后说服自己,大自然不适合自己。我也不会让纽约的朋友讲一些关于土地、空气、火和水的故事,借此来定位曼哈顿。但当我走在悉尼金斯福德·史密斯国际机场时,我所想到的,恰恰就是这个。用这些来定位悉尼,这主意不错,当我朝着第二个出口走去时,我相信,有一大堆的写作素材在等着我。

我在等凯尔文,而他已经在那儿了,身材魁梧,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浅褐色西装。之所以是凯尔文,是因为我们的友谊最久远,最深厚,而且在我的写作计划里,他刚好是一个绝佳的例子,在这片干燥的土地上,他知道很多有关水的事情,这都是我想知道的。

凯尔文在人群中挥舞着手中的《金融评论》,向我挤过来,不过我得承认我改了他的名字,倒不是出于法律上的缘故,而是因为我之前已用过他这个人物了,如果你看看他那红通通的脸膛、粗大的脖子,还有挤过人群时的肩膀,你就很容易猜出,这个人即便是在纸上的世界里也不会接受任何束缚。实际上凯尔文也喜欢活跃在纸上,但对于自己在其中的形象很挑剔,还爱管闲事。他常与编辑们喝酒,这些交往圈子让他能够背着我,在校对的时候把那些段落全删掉了。

凯尔文内特?当我告诉他这个名字时,他嘟囔道,这是什么鬼名字。

1974年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门口时,他就老了。现在更不会留披肩金色长发了,原先光溜溜的脖子上挂着的鲨鱼牙也不见了。然而,一听到给他安排的新名字,他还是老样子,敏感、好动、好争论。

尽管他不高兴,我还是打算叫他凯尔文内特,不过作为回报,我会让他再多些头发。他应该感激我才是。我把他变成了一个穿着皱西装的中年人,其实,我是有权把他弄成秃顶的。

凯尔文内特?他还在嘟囔着,这个我们以后再谈。

这么说着,他一把抓起我的箱子,走向停车场。

等等,我要换些钱。

算了吧。你不想有麻烦,可你已经惹麻烦了。

我没麻烦。

不,你有麻烦。谢里登在这儿。他在找你。

我怎么能猜得到是谢里登最终把我那个简单的写作计划捣腾得很大,还要求我把他也写进去。

在人群里搜寻着那张满是胡须的邋遢面孔时,我很无辜地说,我可很喜欢谢里登。

不能那样,老兄!凯尔文说着就紧紧抓起我的胳膊,把我推出了外币兑换处,一直推到悉尼那明媚晴朗的室外。老兄,不行,谢里登老儿喝醉了,他可没法和你愉快地聊天儿。

现在是七点钟。

对啊,我告诉他你昨天到了,我还说你正待在瑞景,但他还是在到达厅瞎转悠。

我们可不能把他撇在这儿。

老兄,放轻松。他大儿子和他在一起,而且,感谢上帝,他清醒不少了。你也不想一下飞机就应付这个。谢里登和克莱拉分手了,现在一直住在山上的一个洞里。

唉哟,真不幸。

那对于克莱拉未尝不是好事。谢里登迷上了土著人的火棍农业,除此以外他不会说别的。他原来有一大堆笔记要给你,可他自己又给扔了,他儿子拣了回来。都是一成不变的那几件事。

我还真想读读有关火棍农业的事。

听谢里登说,整件事压根儿就是采矿公司的阴谋。

有什么目的?

鬼才知道呢。我怎么找不到我的车了。

我跟着他找来找去,到处都是闪闪发亮的车,新的,八成新的,一排接一排。可能是那个出发时肯尼迪国际机场太过丑陋和混乱,或是因为这儿空气中桉树的味道,即便是在一个机场的停车场里,悉尼都显得特别的放松和有魅力。那是早上七点钟,一切显得很干净,一点也不拥挤。东北风轻抚着,开花的小灌木随处可见,还有钟鹊那水晶般清澈的鸣叫。

前面一排有辆车灯一闪,喇叭又响了一声。哈,凯尔文喊了一声,在那儿,她响了。

天哪,凯尔文,一辆美洲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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