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6)

“叔叔?”埃勒里问。

“我叔叔,叫沃尔弗特,世界上竟也有他这种人。”霍华德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接着他慢慢地讲述了他第一次漆黑的海洋之旅。

“事情发生在爸爸结婚的那个晚上。”霍华德说,“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意外——我是指那场婚礼。我还记得沃尔弗特叔叔刻薄地说爸爸和新娘子返老还童。但我爸爸那时并不那么老,他爱上了一个很好的女人,他没有错。

“总之,他和萨利结婚了,然后他们出发去度蜜月。就在同一天晚上,我站在镜子前面,解开领带,准备上床睡觉。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在四百多英里外一位卡车司机的厨房里,被一颗苍蝇般大小的蓝莓噎着。”

埃勒里小心地把火柴靠向烟斗,“乾坤大挪移?”他笑着说。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那真的是我醒来发现的第一件事。”

“中间隔了多少时间?”

“五天半。”

埃勒里含着烟斗说:“妈的,这烟斗。”

“埃勒里,我是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前一分钟我还在自己的房里解领带,下一分钟我就坐在几百英里外的厨房椅子上。我怎样去到那里?将近六天的时间内我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东西?睡在哪里?和谁说过话?说了些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一片空白。对于过去的时间,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像已经死去、被埋葬,然后复活。”

“现在好点了。”埃勒里对着烟斗说,“哦,是的,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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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不过,也不是太奇特,那叫做失忆症。” “哼,”霍华德淡淡笑了一下,“失忆症,说得容易,你自己是否尝过这种滋味呢?” “继续。” 三个星期后,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第一次发生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沃尔弗特叔叔根本不管我去了哪儿或离开了多久,而我爸爸则去度蜜月了。但是第二次发生的时候,爸爸和萨利已经回来了。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二十六小时。一直到他们找到我八小时后,我才醒过来。是他们告诉我,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我刚洗完澡出来,但实际上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半。”

“医生呢?” “当然爸爸找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医生来看我,可是他们查不出任何毛病。老兄,我吓死了,我没骗你。” “当然。” 霍华德慢慢地点了根烟,“天哪,我是真的吓坏了。”擦亮火柴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我无法形容……”

“你觉得所有一般的规则都停止了,可只是对你一个人而言。”

“就是这样,突然之间我觉得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人,有点——有点处在第四空间的感觉。”

埃勒里微笑着说:“先不要做自我分析。这种情形一再发生吗?”

“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整个战争期间。珍珠港被炸的时候,我几乎松了一口气,我以为可以去当兵,穿上制服,去做些事……我不知道,那看起来似乎是个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他们不肯收我。”

“哦?”

“他们拒绝我,埃勒里。先是陆军,然后是海军、空军、海军陆战队,还有海商队,全都拒绝我。我想他们不想要一个会随时随地突然失踪的人吧。”霍华德翘起嘴唇,“我成了他妈的山姆大叔的宠物了。”

“所以你必须留在家里。”

“搞得一团糟。城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家里的那些男孩有些也避开我,我想他们都认为我是……总之,我参与打仗的方式,是在老家一家大飞机厂上晚班。剩下的半天,我在家里的工作室玩石膏和石头。我不常出门,省得老是被人指指点点。”

埃勒里瞥了一眼他那弯曲在椅子上的强壮身躯,点点头。“好吧。”他用清脆的声音说,“我们来谈谈细节。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有关这几次失忆的一切经过。”

“我在做什么?”霍华德犹豫了一下。

“没错。”

“为什么问……”

“你正要跳下去,不是吗?”

霍华德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我甚至没告诉过医生!” “自杀模式强烈地暗示了这一点。这种情形是否又发生过?我是指,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另外还有两次。”霍华德紧张地说,“有一次,我在一个湖中的独木舟上,在触到水面时醒了过来;另一次我在旅馆房间里,正准备跳下一张椅子,脖子上绕着一根绳子。”

“接着就是今天早上你‘差点从窗户跳下去’这件事?” “不,今天早上我是清醒的,”霍华德跳了起来,“埃勒里!” “不,等等,坐下,”——霍华德坐了下来——“医生怎么说?”

“它们都是间歇和突发的,从来没有征兆,虽然有些医生说,那往往会在我异常兴奋或沮丧的时候发生。有时候,过几小时便醒来,有时长达三四个星期。醒来的时候我会在各种不同的地方——家里、波士顿、纽约,还有一次是在普洛市,有时则在不知道是哪里的马路上,或是一些去过的地方。至于到过哪些地方,做过哪些事情,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霍华德,”埃勒里用很轻松的语气问,“你有没有在桥上醒来过?”

“在桥上?”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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