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觉得,霍华德的声音和他的一样轻松。
“有一次,怎么啦?”
“当你恢复意识时,你正在做什么?我是指在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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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们说我的身体一点问题也没有,病历上也没有任何记录可以说明这些失忆现象,或是癫痫症之类的疾病。” “他们没有给你……”“催眠?我想做过吧。你知道吗,埃勒里,他们用一些小诡计把你催眠,然后在把你弄醒之前,让你忘记自己曾经被催眠,所以醒来时你还以为自己刚刚只是睡了一觉而已。”霍华德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知道我不是个很好的催眠对象,所以我相信就算他们催眠了我,最多也就一两次,而且效果不好,因为我不合作。”
“他们有没有给你什么建设性的建议?”
“他们和我谈了很多,我想其中有些谈话的确是有帮助的,但是仍然无法停止失忆事件的发生。最近有一个爸爸硬要我去看的医生说,我可能得了胰岛素超高症。” “什么超高?”
“胰岛素超高症。”
“没听说过。”
霍华德耸了耸肩,“照他的解释,那是出于一种和糖尿病完全相反的病因。当一种叫胰脏或什么的器官,无法生产——医生说是‘合成’——足够的胰岛素,你会得糖尿病,而如果它分泌太多,你就会语无伦次,而且可能导致其他问题,包括失忆症。唉,也许就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也许不是,他们自己也不确定。”
“你也一定做了血糖测试?”
“得不出结论,我的反应有时候正常,有时候异常。其实,埃勒里,他们根本就搞不清楚。他们说如果我认真合作,就能找出原因,但是,他们要的到底是什么?要我挖出一块灵魂给他们吗?”
霍华德看着地毯。
“我受够了医生!”
“他们最后总会找出答案的。”
“那在他们找出来之前,我又该做什么呢?从车上跳下来?告诉
你,我已经差不多要这么做了!” “坐下,霍华德,坐下。” “埃勒里,你一定要帮我,我快不行了,跟我一起回家吧!” “跟你回家?” “是的。” “为什么?” “我希望下一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你能在我身边。我要你看着
我,埃勒里,看着我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也许我活在……”“两个世界里?” “是的。”
埃勒里也没有说话。
“他们承认,我在身体功能正常的状况下,发生间歇性和突发性的失忆症是绝对可能的。哼,真是有帮助,是吗?”霍华德扭动了一下,在椅背上蹭了蹭脖颈子,“医生爱他妈的怎么说就怎么说。埃勒里,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停地进入这些黑洞,我将会……”他突然缩起脚,走到窗边,望着第八十七街,“你能帮我吗?”他问道,但并没有转过头来。
“我不知道。”
霍华德迅速转过身,脸色异常苍白,“总要有人帮我啊!”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什么?”
“霍华德,我不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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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勒里起身走向暖炉,再度把烟斗里的残余烟丝磕出来。然后他
说:“霍华德,说实话吧。” “什么?” “我说让你说实话。” “什么意思?”
埃勒里望了他一眼,“你有一些事情瞒着我。” “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隐瞒。” “你肯定瞒了。你不和唯一可以真正帮助你找出原因——以及治好
你——的人合作,我指的是医生。你不让自己成为一个‘容易’被诊断和治疗的人,你承认你告诉了我一些你从来没有告诉医生的话。为什么挑上我,霍华德?我们十年前见过面,交往了三个星期,为什么找我?”
霍华德没有回答。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埃勒里说着,挺直了身体,“我是个业余侦探,霍华德。而你发现自己在其中的一次失忆中犯了罪,也许不只一次,也许每失忆一次,就犯一次罪。”
“没有,我……”“这就是为什么你不肯和医生合作的原因,霍华德,你害怕被他们发现。” “不是!” “是的。”埃勒里说。
霍华德的肩膀垂了下来。他转过身去,把包着绷带的双手插入埃勒里给他穿的夹克衫的口袋里,然后无助地说:“好吧,就算那是真正的原因吧。”
“很好!现在我们有了讨论的基础。有什么具体的理由,让你产生这样的怀疑吗?” “没有。” “我认为有。”
霍华德忽然笑了。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高高举起,“我到这里的时候你都看到了,今天早上我从那家旅馆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你也看到我的外套和衬衫了。”
“哦,就这样吗?为什么这样,霍华德,你跟人打过架了?”
“是啊,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霍华德的嗓门抬高了,“我还是不明白怎么会弄成这样。埃勒里,我不知道,而我必须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去。”
埃勒里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吸着没有烟草的烟斗。
霍华德不安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