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云
那些为未来所预留的饱满的爱,那些夹之岁月零落的信笺,那些隽永留在明月里的少年的诗,以及那些潮起潮落的叹息与麦田里翻滚的忧郁,都在我的梦里翻来覆去地演绎。仿佛,我就是他们本身,是它们身躯血液中最深沉的魂。
有时,在孤鸟啼月的夜,我会回想一些旧的影子。倚在窗口,关着灯,肌肤裹满了月光的清冷。瞬间,我像是易安般惆怅婉约,又好似转眼间可以如金谷园的绿珠,果断地爱与恨,果断而决绝,果断地了结自己以成就永恒。有时我便在想,永恒究竟要用纯粹到无质的爱来砌起,还是一瞬间的果决,身披月光,走向明月。
其实,与《子夜歌》中相反。我不爱数学家,我爱诗人。非常非常爱。你可以不懂得买花,不会做饭,不会拖地,不会开车抽烟玩钞票,但你要懂得海的深沉,会偶尔在风拂的海岸像李商隐堆砌意象一样堆砌潮湿的细沙,会在暗风中吹着口琴,琴声随水汽飘荡得很遥远,与冥冥之中一些注定的命运隔天而对。揽镜自照般。我希望他着迷某一出戏,迷恋某两个朝代的画,会抚琴或者解棋,会在特定的节气远游一个古老的都或镇。他可以恋菊、恋柳、恋子规、恋鹧鸪,他可以仰天长笑,可以在晨曦未亮之时诵经咏史。他可以站在无名的花冢前吹起清笛,笛声穿越古老的丝路,蜿蜒进西域的胡音。
他可以留长须,可以留长发,可以穿汉朝的丝,宋朝的棉。他可以像唐人,骑胡骑,踏胡靴。可以“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在云间烟绕雾旋的朦胧之中,自叹自唉,自酌自饮。
他会站在后主凭过的栏前填一首没有下阙的词,只要他喜欢。他可以一边大叫一边书写一纸如张旭一样灵如蛟龙的狂草——秦汉的隶书也可以,只要他想要自己变成大汉的王,将公主嫁出或夺回都由他做主,遣兵入西域,感受从胡骑铁蹄间射出的风,荒凉的,有些冷硬的,瑟瑟的胡风。此刻,他变成祁连山前勇猛的将,挥手斩千骑,一呵出万军的将军。战马前,苍天下飘飞着“汉”字战旗,日光照耀,他成为荒城的天子,西域之王。
他完全可以不去挥鞭,不临清流长啸,不站在青峰之巅对河川呼喊,不像一个起义领袖的激愤。他会安静地坐在唐朝的月光前,给我讲那些旧到泛黄的故事。但我会努力去听,听长安的夜笛一般,听夜半的捣衣声,听灞陵柳断,城隅泣音。
我和他,像两个静止的人,在月光下陈列着美好的尸体,灵魂却在对话。我崇拜他因而爱他,我将他想象成李白。仙一样的才子。
我因为崇拜而滋生了纯洁而纯粹的爱。我可以扮一个书童,替他递觞,替他研磨,替他在深更中守护那盏晃晃幢幢的青灯。
因崇拜我可以卑微。他若是流虹,我便作流影;他若是古柳,我便作飞絮。我可以温柔一如古时的女子。铜镜、胭脂、香袋、钗环,我可以化作青江中被月影打碎的水,丝丝缕缕,牵牵连连,荡开无数涟漪。
你看,一个女子看似痴傻的言语,说起来便无止无休。
这样的句子放在考卷之中,会否被认为是疯癫少女的征婚标准?当然,这是句没必要的废话。
我觉得年轻的孩子总有许多的梦。不分时间的发生,是怪离的夜梦也是白日梦。不少孩子将梦抽离生活,做自己幻想中那样敢爱敢恨,正义又果决的人,做主角。去拯救道德,拯救文化,甚至拯救文明。是现实中这样的人太少了?还是社会并不导向人们做那样爱恨、正邪分明的人?或者,是孩子们彻底的错,昏天暗地的错。错误认为正义总是极端的,不可退而求其次。也许这样解释后,那些做梦做到天昏地暗的孩子会更加现实一些。放弃那些被现实的风一刮就破碎满地的“无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