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知是谁在梦里叫了起来,“给我查查染色体,快给我查查!”引起大伙儿的一阵哄笑。“你们怎么还不睡?明天得急着赶路呢。”陈汐压低声音问他们。“择席,睡不着,要是有人唱个催眠曲就好了。”他们说完,又是一阵哄笑。他们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一旦再困在这里三五天,缺水少粮,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又不能直言相告,担心引起恐慌,只好平铺直叙地说了一句,“睡不着也得睡,默默数羊。”
“我都数到三千多了,还没入睡呢。”宋晓娜突然说。陈汐把她拽到肩上来,搂着她,一起躺倒。“冬天真他妈讨厌。”他骂了一句。从小他就不喜欢冬天,家里一开始供应暖气,他就到了猫冬的季节,很少出被窝,更别说出门了,直到清明以后,他才还阳,这次数九寒天出游,对他来说,简直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我给你织得那顶红色毛线帽,你怎么没带来?”宋晓娜问他。那是她嫁他以后做得惟一的针线活。
陈汐嫌太紧,勒得慌,她在的时候,他戴着,是为了讨她的欢心,她不在了,他立马就扔了,再不叫脑袋受那份洋罪了——可是,他不能告诉她这些,他只得说,“我把它当作纪念,收藏起来了。”宋晓娜往陈汐身边又靠了靠,冰凉的手指拨弄了一下他的嘴唇,她大概为他的回答所打动了。陈汐就势含住她的指头,吸吮着,她用呢喃来回应他。假如他们是在自己的家里缠绵,那就该是另一番景象了,他想。“我想咱们那张大床了。”她的声音是朦胧的,谁听了这样的声音都会骨质疏松的。“我也想。”他说,他很熟悉她那种带有标志性的声音。假如他们没有被困在山上,陷入绝境,他们俩还会再度亲密起来吗?陈汐觉得这都是命运在捣鬼,天注定。
脱险以后,他该不该直接将她带回家去,重新开始,开始二人世界?他想。难道接着重蹈覆辙,先是如胶似漆,恩恩爱爱,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家庭生活,然后就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新一轮的战斗洗礼,再然后宋晓娜又卷起铺盖,拍拍屁股走人了,她的其他东西自有搬家公司来帮忙……不,他不想这样。
冷静,请冷静,他嘱咐自己,在脚本没有编出来以前,先不要急着把大幕拉开。
宋晓娜这时候打起呼噜来,头发散落在陈汐的胸口上,他怀着另一种心情搂紧她——她不带侵略性的时候,很像一个少女,一个青春无敌美少女。她睡觉,常常会无端地笑起来,早晨起来问她笑什么,她却全然不知道,“我梦里一直在跟你怄气,叫你换一双新袜子出门,你不听,还跟我犟嘴,把我气坏了,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呀!”她说。陈汐也拿她没办法,只好闭嘴。
有个人突然冲着他走过来,因为背对着光,陈汐看不出对方是谁来,走到跟前他才知道,是刘竟。“麻烦你过来帮个忙。”她说。陈汐赶紧把宋晓娜放下,宋晓娜迷迷糊糊地问刘竟,“半夜三更,你找他干吗?”刘竟说,“不是我找他,是潘笑易找他,请别误会。”宋晓娜说,“我有什么可误会的。”掉头她就又睡了。陈汐悄悄问刘竟,“老潘究竟怎么了?”刘竟嘻嘻笑着说,“你问他不就知道了吗?”陈汐一问潘笑易,才闹明白,原来他是想撒尿。陈汐背起潘笑易走出山洞,刘竟在后面揶揄说,“老大不小的人啦,还这么爱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