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甘以文的那个,拿个数码,从各个角度给大伙儿拍照,遗憾的是,他的镜头无论对准谁,谁都拒绝他。现在大概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了,眼下大概又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辰,所以会餐时,人人都用厚厚的围脖把自己裹起来,裹得像个粽子,只有一双眼露在外头。
不知什么时候,白雪已经覆盖了整座山头,陈汐想起一段京戏:望飞雪,满天舞,巍巍群山披银装,好一派北国风光。美是美,但是他又担心下山的路会湿滑很多,增加了难度。万一谁脚下一出溜,就可能摔下山涧里,来个头破血流,那就麻烦了。他把他的忧虑告诉了大伙儿,大伙儿兴致正高,都没往心里去。
折腾够了,大伙儿觉得累了,就相继打着哈欠回自己的帐篷里睡觉去了。
“四年前,我去西藏,拍了一批精彩的作品,四处展览,那是我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只有甘以文兴致不减,而且越来越精神。
“你原来就是摄影师?”陈汐信口问道。
许是因为他有点儿神经质吧,大伙儿似乎对他都很冷淡,有那么一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也算是个摄影师吧,不过不是爬山越岭拍风景的那种,而是在一家影楼,专门给人家拍婚纱照的摄影师,对了,以后你要拍婚纱照,尽管来找我。”甘以文说。陈汐赶紧摆摆手,告诉他,这辈子没这个打算了,接着问他,“你光给人家忙活着照婚纱照,你自己呢?”他突然阴郁起来,叹息一声说,“我都媳妇都叫人撬走了,你说我跟谁拍婚纱照!”陈汐奇怪地问,“谁把你的媳妇撬走了?”他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心酸,“我的哥们,我的一个最好的哥们。那天,我亲戚叫我去相对象,约在上岛咖啡厅,我这人怯阵,就拉着我的一个哥们去给我壮胆,结果,不知怎么搞的,最后他们俩好上了,把我给甩了。”陈汐被他的故事吸引了,急于问个水落石出,“是不是女方移情别恋,错不在你哥们身上?”他暴跳地说,“这跟女方没关系,都是我那哥们从中捣鬼,耍阴谋,搞诡计,才把女方骗到了手。”陈汐问,“他们俩结婚了吗?”甘以文赌气似的说,“结了。”他何以如此肯定一切都是他哥们的错,陈汐就无法确切地知道了。陈汐暗自猜想,女方究竟魅力十足到何种程度,才至于叫哥们反目,成了仇敌?
“哥们的友情其实最薄弱不过了,尤其是在权力和女色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成吉思汗就是个明证,假如你看过《蒙古王》那个电影的话。”甘以文慷慨激昂地大发感慨,过一会儿又四处找酒,非要一醉方休不可,还是陈汐百般解劝,告诉他明天早起还要赶路,往回返,他才勉强罢休,嘟嘟囔囔地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陈汐把篝火彻底熄灭,又在上边撒了一泡尿。
“咦,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睡呀?”
这时候,有人朝陈汐走过来,近了,陈汐认出是跟他同车的郭仲夏,就问了一句。
“我建议你离甘以文这小子远一点,最好是不答理他。”郭仲夏对他说。“为什么?”陈汐问。“反正你听我的没错。”郭仲夏显然不愿意直接跟他串老婆舌头,婉转地说,但是分明又是话里有话。陈汐不喜欢这么吞吞吐吐地交谈,就匆匆地道别,进帐篷歇了。太累了,一躺下,他就打起酣来。
半夜,他突然醒了,是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的,他侧耳细听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