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那个叫刘竟,是团市委干部,她的朋友几乎都结婚了,每次婚礼上,她都能接到新娘抛出的花束,最少也有五十回了,可是她仍然没能把自己打发出去。”
“刘竟旁边的那位呢?”陈汐简直像个迷恋室内剧的家庭妇女,看完第一集后,又急于知道下一集的内容。
可惜,陈汐对郭仲夏的期望值太高了,而郭仲夏只知道刘竟旁边的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叫宋晓娜,是一个网站主管,给人们的印象是机械、单调和乏味。陈汐不再往下问了,他知道得已经够多的了,他的脑容量有限。
“我们几点能到?”郭仲夏问道。
大概他们也就刚刚走了十分之一的路程,早着呢。在准备这次行程之前,“微乎其微”特意带着陈汐跑了一趟,本来叫上他只是为做个伴,结果,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陈汐的肩上,这是“微乎其微”临终前的嘱托。
“天黑前总能到达了吧?”郭仲夏又问一句。
“如果你不总这么分散我注意力的话,估计能到。”陈汐使劲踩了一脚油门。郭仲夏不言语了,把视线移到车窗上,从那,可以看到荒凉的田野和被寒风摇撼的树枝。
“OK,我不烦你了,保持沉默好啦。”郭仲夏说。其实,无论郭仲夏烦不烦他,前面都有一场灾难在等待着他和他们。
“你要腻味,可以听听音乐。”陈汐说。
他不是不喜欢跟郭仲夏说话,而只是不习惯,大概有两年的时间,他都闷在屋子里不出来,通过网上书店,以文学史为购物指南,买书,读书,藏书,他跟书密切地联系着,仿佛是一个因为另一个的存在而存在。“微乎其微”总想把他从书房里拉出来,“起码你要时不常地跟女人睡一觉吧,不然,你连男性特征都消失了。”“微乎其微”说。他不听,他也听不进去,他的书胡乱地堆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包括碗橱里,看上去整个居所一片狼籍。他甚至叫来外卖,在吃饭的时候也捧着一本书,不过,不是在读,而是在摩挲,把玩,挑剔似的欣赏,这就跟情侣之间在上床前相互脱衣裳一样,也是欲情的一部分。“我早晚要把你从这个垃圾堆拉出去。”“微乎其微”说。然而他始终没能做到,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死后他反而如愿以偿了。
“拜托,哥们儿,你快把那个女人忘掉吧。”临终,“微乎其微”还在劝他。陈汐只能以悲哀的神情久久地注视着他,陈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用个操蛋的老词儿说,就是树欲静,而他妈的风不止。“微乎其微”去世的那天晚上,他又梦见了他一直都忘不了的那个女人,醒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坐在车后座上的郭仲夏偷眼打量着他,觉得他跟日本那个殉情而死的无赖派作家太宰治酷似。
也那么瘦,也那么垂头丧气,郭仲夏担心他会不会也以太宰治的方式来结束自己……这时候,陈汐的车已经下了高速,换了档,驶上了一条盘山公路,他让郭仲夏用步话机通知后面的车跟上——这座山尚未开发,旅游者也很少,道路狭窄而泥泞,不好走。
“伙计,后面的车要求休息休息。”郭仲夏起了一个上传下达的桥梁作用。
“那就到南边那个山坡停下吧。”陈汐紧紧地皱着个眉头说。
说实话,这一群人基本还都算得上是俊男靓女,模样不差,兜里也有俩钱,何以对人生抱以如此悲观的态度呢?陈汐琢磨不透。在他们眼里,爱就像劣质白酒,喝起来挺过瘾,可是容易醉,醉后醒来头疼眼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痛苦而又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