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3)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再接吻,不再抚爱,不再跟异性做那些情人们所做的事,只是不那么当真就是了。

陈汐跟他们都不认识,还得郭仲夏逐一给他介绍——刘竟和宋晓娜已经提过了,那位冬天仍然穿裙子的姑娘叫沈锦梅,在电台当播音员,天天辅导听众如何如何谈情说爱,尽管她自己并不相信爱情;那位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小子是江彤,自由撰稿人,专门给那些时尚杂志写影评;这边这个一天到晚打瞌睡的先生是潘笑易,他总说他不是困,而是上眼皮比较沉,常常处于下垂状态,在曲艺团资料室供职,另外还有一位哥们儿叫甘以文,没在,可能撒尿去了……陈汐对他们只简单地打个招呼,很不热情,因为他关注得只是其中的一位,而并非全部,其实他们对他也不是特别热情,旅途的劳累可能是主要的原因之一。抽支烟,撒泡尿,又活动活动筋骨,他们就上路了。他们的速度显然慢了下来,山路过于崎岖了,别玩悬,小心为好。他们的目标是元宝岭的顶峰,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平原的全景,假如望远镜够一定度数的话。越往上走,路面就越颠簸,危险系数也越大,最后,通过步话机,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将车就放在半山腰的一处开阔地带,背着行囊,爬上去。陈汐发现,他们很少互相帮助,甚至不肯伸手拉谁一把,几乎都是各自为政,仿佛根本不是同路人,而是萍水相逢的陌客。

“你不觉得,你们这些阶级兄弟太独了吗?”陈汐爬上一块巨大的岩石以后,掉过头来对紧随其后的郭仲夏说。郭仲夏却回他一句他始料不及的话。

“我们几乎都养宠物,并不怎么孤独。”郭仲夏还告诉他,要不是怕不方便,他们可能就叫他们的狗也加入到这次驴友行动当中来了。

陈汐沉默了半天,他无话可说了。

后面有个瘦女孩,瘦得简直就是非洲难民的亚洲版,她攀登得太费劲了,陈汐想拽她一下,她却回绝了,憔悴而疲惫的脸上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郭仲夏对陈汐说:“你多余,这么献殷勤只能徒惹她们反感。”陈汐不得不尴尬地缩回手来,说了句,“一群怪物,”便放弃了助人为乐的打算,转身,径自向更高的山坡爬去。

翻过一座光秃秃的山包,眼前竟是一片树林,什么树种都有,显然是野生的。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却又不便于问。”郭仲夏说道,一脸的踌躇。

“既然不便于问,那就不要问了。”陈汐甩开郭仲夏,也甩开大队人马,走到最前面。很快,他就把一干散兵游勇丢在了后边,听见郭仲夏叫他,他才抱着膀子倚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站下。

他偷眼注意着大部队当中,那个最沉默的女人,她的深色职业套装清晰地显示出她的线条和动感,他甚至不由得还联想到她不穿这身职业套装时的婀娜……他站得位置是一个山口,冷飕飕的风声从耳边掠过,打着呼哨,冷得他直哆嗦,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所以,等郭仲夏他们一跟上来,他就赶紧继续前行,躲开这个山口。“微乎其微”坚持叫他来,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也在这的缘故吧——他想。

“你居然说我们是一群怪物,而事实上你也够怪的了。”郭仲夏一赶上来,跺了跺冻僵了的双脚,他已经有点喘了。

“登峰还有多远啊?”后面的人显然是吃不住劲了,背上的辎重已经把他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陈汐告诉他们“快了。”他所说的快了,并不是快到目的地了,而只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在那里他们可以打尖,休息和点起篝火来暖和暖和。那是一座明末清初建成的庙,梁木都叫人偷去了,只剩下残垣断壁,简陋而凄凉。虽然庙里没有屋顶,难以避雨,却还有四壁支撑着,可以遮风。

“这是一座什么庙啊?”有人问。陈汐随口答道,“这是关公庙。”其实他也不知道,他猜也许是关公庙,也许是土地庙,甚至是夫子庙,管它呢!

陈汐招呼全体成员去拣柴禾,以便点起一堆篝火来……因为都是网上结识的,彼此间并不熟识,都远远地站在篝火外围,陈汐只好让他们靠近一点,这样还暖和些。其实很多人,在QQ上交谈得已经很放肆了,可是,真的见了面,还不免拘谨,不管陈汐怎么动员,他们也仍然搓着两手,跟大伙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是那些不窈窕也不淑女的女人们。陈汐没耐心再理他们,自顾自地喝着矿泉水,眼睛从眼镜上方掠过山下的一片荒野和一片树林,在书堆里呆久了,这里的景象叫他有几分兴奋。

这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天空中已经乌云密布,他们只注意到那尊破损得已经不像样子的泥塑,猜测它究竟是何方神圣。

等陈汐把所有拣来的树枝都丢进火堆里,眼瞅着它们成了灰烬的时候,才宣布继续赶路。他回头特别留意了一下他所关注的那个女人,她今天没有戴她那顶网球帽,他认识她的第一天,她就戴着它,显得又自负又美丽,另外还有那么一点神秘——恰恰是那种神秘深深地吸引了他,令他主动地走向她……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