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从大地上渐渐地升起来,东方的晨曦又不知不觉地抹去黎明前所有的黑暗,天终于亮了!周恩来熄掉马灯,大步走到庭院中。他展开双手做了几下深呼吸,接着又用力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请警卫员从水缸中舀来一盆颇有凉意的清水浇在头上,把一夜未眠的劳累和睡意驱走。恰在这时,博古从他的住室中走了出来。周恩来客气地说道:
“博古同志,你洗漱完了,我有件事和你交换一下意见。”
“可以,可以!”
周恩来为什么要单独找博古谈呢?因为他非常了解这位年轻气盛,又有着很深的理论素养,并被时人称为天才演说家的中央领导。博古正因为读了不少马克思主义的书,演讲起来可谓头头是道;但是一遇到实际问题,尤其是有关军事战略决策,他满腹的学问就不知该如何用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李德是他在军事决策上的拐棍,离开李德他寸步难行。也正因为如此,一旦经李德提出,并由他通过的有关作战方针,就变成了不可变更的金科玉律。但是,如果单独和博古进行交谈,他只要认为是正确的,也有最高领导人的气魄——敢于拍板。这就是周恩来抛开李德与博古交谈的主要原因。
“我思考了整整一夜,认为彭德怀与毛泽东的建议,是有正确的一面的……”
“那我们最高‘三人团’的决定呢?”博古未等周恩来把话说完,就不客气地挡了回去。
“如果需要修定,或补充,也是可以的嘛!”周恩来猝然之间变得异常严峻起来,“如果真的出现了毛泽东所预测的局面,谁来承担责任?我们又如何向共产国际交待?”
这一炮打中了博古的要害。诚如前文所述,他们这些借助共产国际力量上台的书生,就怕因他们的失误,甚至导致中国革命失败,向共产国际交不了差。所以,博古听了周恩来这措词强硬的话后怔了一下,遂又问道:
“你的意见呢?”
接着,周恩来说出了自己全部的想法:一、在没有充分的论据或猝发的不利于我的军事形势下,继续执行最高“三人团”决定的战略方针;二、与此同时,可以根据彭德怀、毛泽东的建议做好第二手准备。具体地说:先抽调一批熟悉湘南一带地势、民情的骨干,或作为在湘南寻机歼敌的预备队,或作为应付不测之事发生以后,把他们留作在湘南打游击的种子。最后,周恩来有些沉重地说道:
“我考虑再三,这虽不是万全之计,可也总比做一手准备为好。”
对此,博古不可能提出什么非议,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给博古减轻精神负担的权宜之计。至于这项计划是如何完成的,遗憾的是史无所记。我们所能知道的,仅仅是李一氓同志写的如下这段文字:
在由江西进入湖南的时候,中央把红军当中湘南籍贯的连排级干部集合在一起,约二百多人,成立了一个湘南营。调一个湘南籍团长当营长,把我调去当教导员。这些调来的干部大概是以三军团的为多。他们包括衡阳以南宜章、郴县、临武、蓝山、嘉禾、桂阳、资兴、汝城等县籍贯的同志。我们的作战意图在于吸引围攻江西的国民党顾祝同、陈诚部队撤离江西,尾追我们到湖南南部,我们相机在湘南同他作一次战役性的决战。如果取胜,既能够解江西之围,又能够在湘南立脚下来。这批湘南干部就是准备在湘南立脚之后,去开辟地方工作的。他们都是本地人,熟悉湘南情况,跟湘南还有一些关系。他们大部分是一九二九年(应是一九二八年)湘南暴动参加红军的,在红军当中已经四五年,经过战争锻炼,他们自然也就会在湘南领导起武装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