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深深地喘息了几下，皱起了眉头，露出痛苦的神色。在这一刻，他终于向死神投降，看向安念蓉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就像我们说好的，让我的心脏快活地跳到破裂，而不是没有知觉地睡过去。”
安念蓉已经泣不成声。
罗门在抽屉里找到一支肾上腺素，从老人手腕上的一根管子里扎进去。看着罗门的举动，钟阡陌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像笑容的笑容。很快肾上腺素就在他身体里起了作用，长时间的病痛折磨已经让他所有的器官都衰竭到了失去作用的程度，肾上腺素在这个时候让他的心脏超负荷地跳动起来，就像钟阡陌自己说的，“让心脏快活地跳到破裂”。
钟阡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的喘息，然后委顿在床上，大大睁着的双眼慢慢失去了光彩。心电监视器发出警告的长音。
罗门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闻讯赶来的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抢救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的病人，安念蓉则靠在对面的墙上看着罗门，眼神里显得既陌生又警惕。罗门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跟她四目相对。
“我真的没有想到刚才你的动作会那么痛快。”安念蓉抽了下鼻子，“你是不是恨不得他马上死去？”
“得了吧，你不也在现场？”罗门做了个腻歪的表情，“那不正是他的要求？”
“你是不是很希望他死？”安念蓉仍然直视着他，“尤其是能够亲手杀死他？”
罗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送着医护人员把盖着白床单的尸体推出病房，然后转身走向临时医院的出口。
“先给我找一个睡觉的地方，现在我需要休息。”
安念蓉不甘心地瞪着他，可罗门没有回头看她的意思，所以她只好跟上去。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恩怨，而且他们都不想跟外人分享。看着神色泰然、对钟阡陌的死没有表现出一点悲痛和歉疚的罗门，疑虑重重的安念蓉忽然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她的肩膀和脖子都习惯性地疼起来。
“你需要休息？”她的声音表明她的情绪很差，“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休息？你是个什么怪物？”
“能为他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还想让我做什么？跪下来号啕大哭一场？”罗门没有停下脚步，双手推开面前的一扇门，“如果不是我的肋骨还在疼，我会的。”
安念蓉抢上几步拦在罗门的面前。
“我真想不到你会这样对待他，亏他还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儿子一样。开始我还以为你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不满，可是现在看起来，你只不过是一头冷血动物而已。”她的声音在颤抖，“我真的为钟叔叔不值。”
听了她的控诉，罗门反而笑了，他挽住安念蓉的手臂，拖着她离开。
“你听到了，他让我照顾你，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我就没有答应他。”罗门轻轻地拍着安念蓉的手臂，“你把这叫做冷血？我把这称为理智。”
“我不想听你这些玩世不恭的废话。”安念蓉用力从罗门的掌握中挣脱出来，“我要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一位老人？”
罗门停下脚步，看着安念蓉，微笑摇头。
“他死于癌症，我只不过是帮助他解脱了而已。你不能因为你的悲伤而迁怒于我。”罗门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两个肩膀，“如果你调整不了自己的心理，那就再次证明了我对你的看法，你很业余，所以我不打算……”
“啪”的一声，毫无征兆地，罗门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两个人都很吃惊。
罗门目光中忽然出现一种安念蓉以前从没有见过的愤怒，这愤怒来得是这样突兀和猛烈，让安念蓉有种转身就逃的冲动。幸亏这愤怒只是一闪即逝，随即就变成了浓重的阴郁。罗门放开了抓住安念蓉肩膀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