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元宵节后,他们几经周折,转往上海(后安顿在法租界),以“世界语传习所”为掩护,恢复出版《民声》。《民声》成为传播无政府主义最有力的刊物之一,包括克鲁泡特金、格拉佛、大衫荣等在内的世界各国无政府主义先驱都给予鼓励。吴稚晖曾劝师复去法国留学,但他认为,中国只有他最熟悉安那其理论,又有决心传播,还能筹款维持刊物,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他,终于没有出国。(他故后,刊物勉强坚持到1916年,出到第29期就停刊了。1921年区声白等又在广州复刊,出至第34期停刊。)
他在《晦鸣录》的编辑序言中指出,办刊就是要传达“平民之声”,不限于一家之学说,不囿于一党之见解,独立不倚,表达自己良心上的是非,说出人人心中想说的话,以真理为目标。他理解的无政府主义首先就是反抗强权,反对军国主义等许多形形色色束缚人类自由、妨碍人类幸福的教条,出路是万国大同、语言统一,人道主义、人类自治是核心。为此,他写了大量文章,阐明无政府主义的正确和可行性,苦口婆心地进行解释,有时同一期刊物上就有他的多篇文章。1914年4月18日,他在《民声》六号发表《孙逸仙江亢虎之社会主义》一文,从学理角度认为孙、江所言只是社会政策,而非社会主义。之后,他还发表过《江亢虎之无政府主义》等文,对“中国社会党”创立者江亢虎的观点多有驳斥。
师复离世12年后,1927年5月30日,郑佩刚等在上海出版《师复文存》,梅定成执笔的序言中说:“师复本无政府主义党健全分子,为同志中前辈后生所共倾服,以其有毅力,有勇气,有热情,有道德,有品格,所谓‘一点不留余渣十分成全自身’者,是固一模范实行家。”他虽不以文字知名,但读他的文字,无不深入浅出,语重心长,“说高尚之主义,如数家珍,能令阅者忘疲,听者兴奋。”他的文章能破、能立,三寸铁管,洞察幽微,有缚马伏虎的笔力,对某些主义、信仰之祸害尤有先见之明,赞同他的人称其文字为“降妖伏魔之法宝”,“足令举世妖孽,望影惊避”。
1914年6月,师复致函无政府主义万国大会,报告中国无政府主义传播的历史和现状,并向大会提议:1.组织万国机关;2.注意东亚的传播;3.与工团党联络一致进行;4.万国总罢工;5.采用世界语。此前,他就在《民声》特设了一个世界语部作为通讯机关,与世界各团体、同志相互联系,交换杂志,讨论问题。
当时,无政府主义思潮与社会主义思潮纠结在一起,所以又称为“无政府社会主义”或“无政府共产主义”。这年7月,师复在上海发起“无政府共产主义同志社”,起草成立宣言,发表《无政府共产党目的与手段》等文,主张经济上、政治上的“完全自由”,一切生产要件归社会公有,废绝财产私有权,废除钱币,废除婚姻制度,男女自由结合,废除一切宗教,人人劳动,不要政府、军队、警察、监狱,不要一切法律规条,人人受平等的教育,自由组织各种公会,“本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之义,组织自由共产之社会。”等等。这些主张带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但他的主张中比如世界大同,重视人道,反对强权,废止家族,反对迷信等,即使今天看来也都还有价值。与此同时,师复在广州的弟弟刘石心与黄凌霜、区声白等一起成立了“广州无政府共产主义同志社”,南京、常熟等地也有人成立类似的社团,他们相互联系,讨论学理。
师复的《无政府浅说》讲述他心目中的理想社会:“无私产,无家族,……人人为社会尽力工作,所获得之幸福(即以工作而得之衣食住交通等等),已与人共享受之,所作所为,无一非为己,亦无一非为人。……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这和共产主义理想的表述几乎一致,可以说,这股无政府主义思潮为后来社会主义的传播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