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弘法(4)

    八 弘法(4)

    我一生弘法,始终有个信念,就是要弘扬“人间佛教”。这固然是因为自己的性格近于人间,再一方面,我长期从事弘法布教,这当中与其说我增长了信徒的信心,其实更重要的是,信徒们也告诉了我“他们需要什么”。

    记得一九四九年夏天,我在高雄凤山的露天广场,讲说“如何医治人生的大病”。当天讲演,从晚间七点讲到十一点,真像马拉松赛跑,已经整整讲了四个钟头,可是现场听众的情绪沸腾,使我欲罢不能,一再喊着:“请再继续讲下去!”我一向很懂得“见好就收”,除了那一次以外,之后的弘法就很少再有超过两小时以上的情况发生了。

    在我一生的弘法道路上,其实神道教对我帮助很大。因为台湾所有的神庙广场都是“来者不拒”,并不限定什么人,只要你来商借,他都乐意提供给你使用。台湾各地的庙观广场,诸如万华的龙山寺、新竹的城隍庙、台北的指南宫、玉里的华山宫、北港的朝天宫、高雄的三凤宫等,我都曾经借用作为弘法场所。另外,像各地的图书馆、学校礼堂、工厂,尤其监狱是我弘法结缘最多的地方。

    可以说,自从我到宜兰,正式踏上弘法之路以来,一路从山区讲到平地,从广场讲到礼堂,从工厂讲到学校,从监狱讲到国家殿堂,从寺院讲到讲堂,从省内讲到省外。我曾经接受“法务部”的聘请,担任正式的监狱布教师,台湾全省的监狱,我不止一次前往弘法,主持皈依,或是个别与受刑人谈话。

    我自己在说法时,也经常深思一个问题:佛法不是为自己而讲,佛法是要讲给人听的!因此我一生弘法,一直很重视“契理契机”。然而所谓“契理容易契机难”。尤其佛光山开山四十年来,不断有各行各业的团体上山,例如教师协会、作家学会、新闻媒体、农田水利,乃至演艺、外交、经济、财政、国际人士等。各种团体来山,都要找人开示,为了要讲说与大众能相契的佛法,我经常挖空心思,费心思索。

    多年来我讲演的对象与内容,包括对青年谈“读书做人”,对妇女谈“佛化家庭”,对老人谈“安度晚年之道”,对儿童谈“四小不可轻”,对建筑业谈“命运的建筑师”,对企业人士谈“现代管理学”,对美容师谈“美容与美心”,对文艺作家谈“文学之美”,对科学家谈“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对宗教界谈“宗教之间”,对政治界谈“佛教的政治观”等。

    说到政治,其实我并不喜欢政治。只是我生长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我和政治脱离不了关系。历年来,就拿高雄市来讲,历任的“市长”,如许水德、吴敦义、谢长廷先生等,他们经常带领一级主管上山参加讲座。其他如台南等各“县市长”,也经常像这样在佛光山举办“干部会议”,同时聆听佛法或参禅等。

    邱创焕先生担任“省主席”时,曾经多次把“县市长”、“议长”等,集合到佛光山参与讲座;林丰正先生担任“台北县长”时,有感于台北县的外来人口过多,流动性太大,特地邀请我在台北县的体育馆,对万名县民讲说“安住身心之道”。

    多年来,我在台湾弘扬“人间佛教”,继而从台湾跨步走向国际,也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为了让佛教能走上国际化道路,我经常应邀在世界五大洲弘法,诸如澳洲悉尼市政府大礼堂、欧洲巴黎歌剧院、美国林肯中心、加拿大多伦多艺术中心、巴西SE大教堂、日本国会议事厅、新加坡义安理工学院大讲堂、马来西亚东姑礼堂等地,我都曾讲演过。马来西亚槟城首席部长许子根,甚至发愿要为我建一座可容纳两万人以上听讲的大礼堂。

    平时我在世界各国讲演,除了现场有当地的语言翻译之外,事后的讲演记录,乃至我的一些著作,也被翻译成英文、日文、韩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德文、法文、印度文等多国语言,同时被某些大学用来当做教材。例如,宜兰大学便将《人间佛教》列入通识教育的课程中。

    此外,香港中文大学成立“人间佛教研究中心”,尤其二〇〇五年五月,美国国会图书馆正式在《国会图书分类法》之佛教分类号下,为佛光山及我的作品设立单独号码,并将《人间佛教》及《佛光山教团》正式编纳入《国会图书馆主体标目》之中,可见人间佛教已经受到普世的重视。

    最近知名教育家陈之藩先生写信给永芸法师,谈到要我把多年来弘法的文稿,乃至写作的文章,翻译成法文或英文,他认为应该可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其实惭愧之至,我何人也?平时舞文弄墨,只是为了宣扬佛法也,哪敢跃登龙门呢?

    在弘法的生涯中,我感叹自己像江海中的一粒沙石,激不起海洋的一丝涟漪。我觉得佛法的弘传,要由上而下。综观历史上的各朝各代,如果帝王信仰佛教,那么佛法的弘传就会快速地普及,甚至像佛世时,也有频婆娑罗王、波斯匿王等人的护持。但是现在我们都是由下而上,就是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办法获得社会的重视,政府对佛教总是“取缔有之,维护很少”。

    尤其,长期以来媒体对佛教的偏见。他们认为只是报道一些社会正面的好事,报纸没有人看,因此喜欢报道负面的消息,哪里有斗争,大家莫不争相报道。佛教中如果稍有弊端,媒体更是乐于夸大宣传,反而平时正经的讲演弘法,即使是数万人的聚会,媒体也不会青睐,根本不会把它当成一回事。

    不过,近年来情况已稍见改善,不但佛教的大型弘法、座谈等活动,能在报纸、电视上博得一些版面和画面,偶尔一些评论性的文章或节目,提到佛光山,总结一句话,都说“佛光山是一个正派的佛教团体”。能获得社会如此的评价,我可谓于愿足矣!

    其实,佛光山多年来努力、辛苦弘扬人间佛教,目的只希望佛教能维护社会秩序、净化社会人心、改善社会风气、端正人生行为,这是佛教应负的社会责任,也是佛教对国家所能作出的贡献。

    过去东南亚的佛教,数百年来都是靠着一些老公公、老婆婆,他们在随同儿女漂洋过海移民到东南亚的同时,也把佛菩萨的圣像一起带过去,所以才有现在的东南亚佛教。

    现在台湾的佛教很兴盛,台湾现在有百万人在大陆经商,这些台商们有把台湾的佛教传布到中国大陆吗?我自己一向有“立足台湾,放眼中国,前瞻世界”的理念,因此趁着现在是两岸都同意宗教交流的时刻,我指派不少青年到大陆各大学接受教育,同时鼓励大陆青年到台湾的佛光大学、南华大学修学。

    我自己多年来更是一再努力,尽量不辞劳苦地到大陆弘法,除了曾经在上海、南京、扬州、杭州等地,随着佛光山梵呗赞颂团的表演而随机弘法以外,也曾在各大学讲演。

    一直到了今年,苏州寒山寺把他们的“和合对钟”,赠送其一给佛光山,作为和平的献礼。这口钟由于唐朝诗人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而名闻世界。

    现在寒山寺以“和平”的名义分灯台湾,希望通过宗教交流,促进两岸和平,因为两岸为了“统独”问题而战火弥漫,实非全民之福;反之,两岸能相互和平,彼此和谐,才是全民馨香祈求之事。

    我虽然不善赋诗,为了此一盛事,不禁也口赋一首:两岸尘缘如梦幻,骨肉至亲不往还;苏州古刹寒山寺,和平钟声到台湾。承国家宗教局叶小文局长也和我一首:一湾浅水月同天,两岸乡愁夜难眠;莫道佛光千里远,兄弟和合钟相连。

    假如说我弘法的成就,真能达到“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长流五大洲”的目标,那么同为炎黄子孙的十三亿人,我怎能不将佛法均沾他们,滋长他们的性灵,以期带动中国未来和谐社会的发展呢?

    回首自己一生弘法的心路历程,有时候感觉真像是夜晚的星星,光芒虽然弱小,但总是努力地在闪耀;又像天上的白云,尽管飘浮不定,但是在无限时空中,一颗颗星星,一片片白云,所结合起来的“星云”,却是能超越时空,亘古长存。

    在弘法的路上,我如此自我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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