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精神(12)

在大多数已经上钩的人看来,事情就是这样。当1939年共产党的政策来了个180度大转弯的时候,当1941年人人都明白该党绝对臣服于一支愤世嫉俗的外国力量的时候,其中很多人把自己从钩子上解了下来;但另一些人却不能、或者不愿脱钩,继续搞他们的阴谋诡计,其伪装是如此巧妙,以至于迟至1948年,像亨利·A·华莱士这样一个身居高位、单纯天真的人,都被这样的想象所欺骗:自己并没有被他们所利用,以实现他们阴谋的目的。

由于共产党惯于搞阴谋诡计,并要求它的成员严守秘密,因此,要想把他们从政府部门、支持各种公共政策的组织以及工会中搜出来并不是件容易事。由于有很多杰出的爱国人士在这些部门、组织或工会里工作,因此,其中有些人几乎是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怀疑。由于共产党人习惯于对他们的联系说谎,因此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样一个问题:这些忠诚的公民,当他们在宣誓效忠的时候是不是也在说谎。由于美国的外交政策并没有阻止苏联势力的坐大,也没有阻止中国共产党人打败蒋介石政府,因此,很多生性多疑的人的头脑里不由得产生了进一步的疑问:他们所怀疑的那些人,是否应该对美国不安全的困境负责,对他们所有人都生活于其中的这种不确定状态负责?由于大多数共产主义信徒都是激进分子,而且,他们成功地渗透进了激进的或自由主义的组织,因此,在一些缺乏鉴别力的头脑里,猜疑采取了另外的形式: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抱有任何在他的左邻右舍看来特别古怪的观点,他都可能是一个共产党人,或者有点像共产党人。由于这些猜疑十分普遍,因此让那些狂热分子(其中最狂暴的家伙,正是一些曾经在1930年代上过钩、正设法以野蛮的方式对他们过去的错误作出弥补的人)以及一些野心勃勃的政客有了放手大干的机会,给很多正派而有良心的公民打上叛国者的烙印,并因此给他们留下此生可能再也洗刷不掉的污名。由共产党人的秘密开始的一系列事件,确实已经走得太远了。

它事实上比这走得还要远。因为,各个不同的国会委员会的调查,政府的“忠诚调查”,阿尔杰·希斯的奇怪戏剧,麦卡锡参议员的爆发,由《红色频道》(Red Channels)的发表所带来的对娱乐界的恐怖压制,以及对很多学校教师的指控,这一系列行动所带来的结果是:很多富有创造力的有用之士都被吓得神经紧张,俯首帖耳。如果是一位讲授经济理论的大学老师,在授课过程中触及到了他应该就某些方面做出解释的观点,而在这些方面,卡尔·马克思的经济判断恰好是对的,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担心是不是有某个神经过敏的学生会向当局报告:他在讲授马克思主义?如果是个小学教师,她甚至都不会提到苏联,在教师家长联谊会上该以什么样的话开头也让她颇费踌躇。如果一个商人从邮件里得到了要求给欧洲难民筹款的请求,他会忐忑不安地看着信笺的抬头,琢磨着它是否代表了某个他不愿意卷入其中的团体。如果一位政治家为竞选市议员而发动了要求改善住房条件的活动,他知道得很清楚,他的对手们大概会把他的提议称作“共产主义的”,或者至少是“左翼的”——这是一个包罗广泛的术语,几乎可以用之于任何东西,却有着含糊的骂人的意思,可能让他丢掉成千上万的选票。在美国生活的很多方面,富有冒险精神的、建设性的思考被忧惧所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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