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姆:你可以说思想摆脱了掌控,不再让自己规规矩矩,不再听任智慧的指挥,或者至少不跟智慧保持和谐,然后开始自行其是。
克:自行其是。
博?:寻求安全和快乐等等。
克:前几天我们一起探讨的时候说过,整个西方世界奠基在衡量之上,而东方世界则试图超越这一点。但他们却用思想去超越。
博姆:想方设法。
克:运用思想,想方设法超越衡量,因此他们被思想束缚了。安全、物质安全是必要的,因此物质存在、物质享乐、物质幸福变得极为重要了。
博姆:是的,我也稍稍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你退化回动物,就会有对快乐和安全的本能反应,那应该没有错。但如果思想介入进来,它就会惑乱本能,引出种种诱惑,使你想要更多的快乐、更多的安全。于是,本能就没?足够的智慧来处理思想的复杂了。所以说思想出了问题,因为它激起了本能,而本能欲求无度。
克:所以思想真的制造了一个充满幻觉、混乱、污浊难闻的世界,它放逐了智慧。
博姆:我们之前说过,它使脑子变得非常混乱喧闹,而智慧是脑子的寂静。因此喧闹的脑子就没有智慧。
克:喧闹的脑子当然没有智慧!
博姆:那么,这多多少少解释了事情的根源。
克:我们想要搞清楚思想和智慧在行为中有什么关系。世间万物要么有为,要么无为。那跟智慧有什么关系?思想确实引发了混乱的行为、分裂的行为。
博姆?如果它没有智慧的指导的话。
克:我们现在的生活都没有智慧的指导。
博姆:刚刚解释过原因了。
克:是片断的行动,而不是整体的行动。整体的行动就是智慧。
博姆:智慧也必须领会思想的行动。
克:是的,我们讲到过。
博姆:你觉得如果智慧领会了思想的行动,思想的运转就会变得不同吗?
克:是的,显然如此。就是说,如果思想为了安全制造出国家主义,然后你看到了它的谬误,看清谬误即是智慧。那么,思想就能创造出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没有国家主义的世界。
博姆:是的。
克:也没有分裂、战争、冲突,如此等等。
博姆:很清楚了。智慧洞察事情的谬误。思想如果摆脱了这些谬误,它就不再是原来的思想。然后它就开始与智慧携手平行。
克:没错。
博姆:也就是说,它开始听智慧行事。
克:因此思想就有了恰如其分的位置。
博姆:这真有意思。因为思想从未真正被智慧控制或支配,思想总是自行其是。但在智慧之光的照耀下,谬误被发现,于是思想就与智慧平行了,两者和谐共存了。
克:没错。
博姆:但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在促使思想怎样啊。这或许可以说明智慧和思想?着共同的源头或主旨,它们是呼唤人类关注更伟大的整体的两种方式。
克:是的。我们可以看到,在政治上、宗教上、心理上,思想是怎样造成了一个极其矛盾、分裂的世界,而智慧,即这混乱的产物,却开始为这混乱带来秩序。此智慧非彼智慧,不是那个看到了一切谬误的智慧。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你知道,一个人就算混乱也可以绝顶聪慧。
博姆:是的,在某些方面。
克:世界的现状就是这样。
博姆:不过此刻要理解这一点,我觉得相当难。你可以说,在某些有限的领域,智慧似乎能起作用,但出了那些领域就不行了。
克:说到底,我们关心的是生活而不是理论。我们关心有智慧的生活。智慧,跟时间无关,跟衡量无关,不是思想的产物,不是思想活动,跟思想的法则无关。现在,有个人想过不同的生活。他被思想支配,他的思想总是在衡量、比较、冲突中打转。他问“我要变得智慧,我怎样才能摆脱这一切?”,“‘我’怎样才能成为这智慧的工具?”
博姆:显然不可能。
克:对了!
博姆:因为这时间中的思想就是无智慧的本质。
克:但我们却一直在以那种方式思考。
博姆:是的。思想衡量智慧,投射出某种幻想并企图达到那?状态。
克:因此我会说,智慧要觉醒,思想就必须彻底静止。思想不能动丝毫念头,然后智慧才能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