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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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城的众多人马在第三城堡度过了不眠的一夜。

“天亮了!”

透过第三城堡生长茂密的树木,好不容易看到天空终于发白的时候,韧负拍打着鼾声如雷的和泉喊道。

“噢!”

睁开眼睛的和泉立即朝钟楼上面叫道:“丹波,天亮了!”

“我醒着哩。”

钟楼上的丹波粗声粗气地朝下面回了句。而他身边的长亲,仍旧旁若无人地呼呼大睡着。这个不知道是大胆还是什么的大块头,就像件碍手碍脚的物什似的。

“长亲起来!”

“物什”支起上半身,愣愣怔怔了半晌,突然探出身子朝钟楼外面张望起来。

从关东平原的地平线那端冉冉升起的朝日,跃入长亲的眼帘。

长亲感觉有些目眩,他闭上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

“啊!”

不由自主的一声。

城外的风景骤然生变。

数不尽的敌军兵马包围了整座城和周边的田地,人头攒动,铺天盖地的旌旗仿佛给城外的平原刷上了一层艳丽的颜色。

三成的军队已经将忍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天,根据《成田记》所载,是天正十八年的六月四日。

“敌军有数千人马哩。”钟楼下面的和泉凶巴巴地道。

“差远了,足足有两万。”

丹波纠正道。但他还是估计错了。加上馆林城被攻陷后投降的军队,三成的兵马总共有两万三千骑。

“五百对两万哪。”

和泉喃喃道,周围的其他家臣立即爆发出一阵喧嚣声。

--寡不敌众啊。

丹波目睹强大的敌手,再一次深切地感觉到实在是无法交战。

“准备打开城门!”

然而开城前还有一个人必须说服。

“代理城主那里我去报告。”

丹波对长亲说完,迈着重重的步子走下钟楼梯子。

长亲跟在丹波身后。在走下梯子之前,他看见丸墓山头招展的蓝色军旗上,用朱红色书着“大一大万大吉”几个字。但是这个高大的人并不知道这是谁的标记。

在丸墓山扎下营帐的是三成。他命兵士迅即在丸墓山麓搭起指挥帐篷,将“大一大万大吉”的军旗竖在山头,然后召集诸将前来商议。

在等待诸将到来的时候,三成望了一眼看上去不大的忍城。

同秀吉给他看的手绘地图毫无二致的由湖岛联结而成的要塞,此刻就鹄立在眼前。

但是在三成的眼睛里,被称为关东七名城之一的这座城实在土气。

没错。三成出生于拥有大坂城以及聚乐第等繁华城郭的京畿发达地区,故而在他看来,只由土块垒起来的城墙,连段石墙也没有,城内最高点处也没有望楼,钟楼也是用木头和竹子编就再糊上泥巴,像个积木玩具似的,这样的城郭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岛而已,唯一的依凭就是贯通各个城堡的湖泊。

护城河外虽然用木栅筑了一道屏障,并且用荆棘之类的树枝削尖了竖起鹿砦,但这也并无新意,只不过是一种极其普通的城堡防御工事。因此,映现在三成眼睛里的忍城,简直就是一座长满茂密树木的乡下土城。

略感有些扫兴的三成,待吉继上得丸墓山来,对他说起的不是忍城,而是关于脚下丸墓山的题外话:“这座山好像是古代贵族的墓地啊。上杉谦信攻打忍城的时候,也把指挥部放在这里哩。”

不过,三成已经将同忍城有关的情报调查得清清楚楚,他不光知道少年丹波为之战栗的上杉谦信攻打忍城之战,而且将谦信曾计划用水攻城,结果没能实现的事情也装进了脑子里。

“是吗。”

对谦信没什么兴趣的吉继有口无心地接道。不过,三成的下一句话却令他大吃一惊。

“军使由正家担任,你看怎么样?”

“等一下!”

吉继一把将三成扯到远离正家等诸将的地方,小声但是语气尖锐地劝谏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选错人呢?正家只不过是个狐假虎威、借殿下威势逞强的人哪。”

吉继说得没错。

长束正家是秀吉的直属将领,一旦担负起具体的事务,就往往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耍硬感觉。

“跟我一样啊?”

生来桀骜不驯的三成开始自我批评起来。

“不一样。对弱者逞强,对强者就示弱,我的意思是说正家是这样的人哩。”吉继明白无误地指出三成同正家的区别,三成是无论对谁都一律态度傲慢。

如果让正家担任使者,非但会对势力单薄的忍城守敌采取一种傲慢无礼的态度,而且势必会竭尽侮辱之能事,并以此为乐。

自古以来,劝告敌方降服的使者,必须礼仪端庄,在尊重对方的基础之上进行劝降,敌方的将士才会为使者的情谊所打动,欣然应允降服。

而像正家这样的使者去到忍城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呢?

“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事态?”已经知道成田家投降消息的吉继,更多的是出于对忍城兵士们的同情而提醒三成。

“没问题。”

三成却一个劲儿地笑着,根本没把吉继的提醒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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