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2)

少年时的丹波就经常被明岭打得半死,当然,那大多是因为要掩护长亲的缘故,长亲每每逃跑时总是落在最后。

明岭时年八十,在当时来说绝对是少有的高龄。不过他年事虽高,却是体健非凡,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必定酌上几口,而且一喝就喝到天亮。

“和尚,看到长亲没有?”

丹波见无处可避,只得急急勒住胯下之马,在马上朝明岭发问道。

“阿斗?没看见。我说丹波,竟然端坐在马上同高僧说话,好你个正木,越来越了不起了是吧?”

明岭大概今早又喝了个通宵,他醉眼蒙眬地瞥了丹波一眼,大声喝道。

丹波很不情愿地从马上下来,嘴里嘟囔着:“高僧就很了不起吗?”

“好久没抽你了,是不是想让我用扫帚抽你啊?”明岭将手中的扫帚挥了挥。

--这老和尚还是让人这么讨厌哪。

丹波不由得露出一丝畏怯,他壮着胆子道出心中的不满:“可是老和尚,你称呼城主殿下的堂兄弟作阿斗,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哪?”

“我还没叫他混账哪,这就算客气的啦!”

这老东西,我可说他不过。--丹波决计不和明岭争辩下去,他翻身上马,朝着佐间口城门飞驰而去。

“今天下忍村全村出动,去给太兵卫老爷子家踏麦苗①去了。阿斗怕是也去了那里吧。”明岭在丹波背后大声嚷道。

“噢,那谢谢啦!”

“要谢还是为你偷的那些柿子道谢吧!”

明岭又大喝一声,随即闪身没入清善寺内。大概这会儿才刚刚准备就寝去吧。

“太瞧不起人了!”丹波策马疾驰着,心里又想到长亲。

--阿斗殿下。

却说这长亲,身材超乎寻常的颀长,并且浑身布满脂肪,因而横粗竖大。不过,要说他身材魁伟,或者是体格强健,这类印象却一丁点儿也没有。

单单就是个大。

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起路来慢悠悠的,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

他那副模样活脱脱像个木偶在机械地转动一样。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长亲的相貌都属于丑陋一族。脸上只有鼻梁高高挺起,嘴唇厚得令人恶心,一双眯缝的眼睛细得好像永远睁不开似的,偏偏这双小细眼睛时常大惊小怪地使劲瞪着,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的表情也极其简单,平时对谁都不怎么会笑,然而却让人感觉仿佛一直在傻笑个不停。

“谁叫他这副德行,难怪要让人瞧不起哩。”丹波为长亲而愤愤不平。

“阿斗殿下”,不管是家臣还是下级武士,甚至城中的普通百姓,全都这样称呼长亲,而且当着他的面也是如此。

丹波之所以不怎么为此而斥责那些兵士们,是因为长亲本人一向对此毫不介意,别人这样叫他他也照样答应。真正用名字称呼他的,倒只有城主成田氏长以及几个重臣。

丹波从忍城东南门佐间口疾驰出城。这里据说就是后来丹波与长束正家两军对阵之处,忍城之战中最为惨烈的战事就发生在这一带。

丹波举目遥看,一望无际的麦田中隆起着数十座低矮的小山包。这就是如今被指定为国家级历史遗迹的“埼玉古坟群”。昭和五十三年①,从古坟群中的稻荷山出土了古代的铁剑,上面镌刻着的文字经学者破译,显示当年大和朝廷的统治曾经及至关东一带,而引起考古学界一片轰动。

然而在当时,丹波自然不可能知晓这些。

古坟群中的一座小山包吸引了丹波的视线。

那是丸墓山。

或许当时已经有人意识到这可能是先代某个人的墓,因而在丹波的年代就有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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