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见的酒厂,有人献来了新酒,当夜,家康和一些女子试饮,不觉有点喝高了。此时,老臣本多正信来了,站在隔扇外边说道:“可否恩准拜谒片刻?”
家康是个毫不沉溺于一己快乐的人。这种场合,他扣下酒盅,命令道:“都回避!”
他让女子都退下,单独会见正信。家康喊了声“进来!”老人就顺顺溜溜地走上前来。
“上次那件事,找到适当人选了,是水野藤十郎的姑娘,若何?”
“藤十郎有姑娘吗?姿色如果一般,清正这小子不会高兴的。此事对藤十郎讲了吗?”家康问道。藤十郎即和泉太守水野忠重,他享受特殊待遇,是家康的家臣,又是直属丰臣家的大名,目前任三河刈屋城主,食禄三万石。家康想把自己的养女嫁给清正,他让正信从德川家族中或家臣中,给清正物色一个合适的姑娘,很快就找到了。
“臣拜访了藤十郎公馆,私下打探了其意。对方以稍显暗淡的神色说,如果女儿能有利于那种事业,就同意。”
“暗淡的神色?”家康发出了苦笑。
“清正又不是鬼,纵然把姑娘嫁给他,也不能给吃了。”
“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啊。”正信声音沙哑地笑了。他立即派自家的家老某人去加藤公馆,向加藤家的重臣饭田觉兵卫传达了这个消息,想听一下清正是否有意娶家康的养女为妻。
“尊意拜知。”觉兵卫说道。他派使者向清正禀报了此事。
“觉兵卫持何意见?”清正以怎么都行的神情问道。问题是,从太阁时代开始,大名之间通婚,法律有严格规定。婚事必须上报丰臣家的正式机关“五大老会议”和“五奉行会议”。堪称丰臣家首席世袭大名的清正,竟然娶家康的养女,三成必然竖目反对,恐怕会鼓动同党、大老上杉景胜和宇喜多秀家加以阻碍。
“治部少辅会反对吧?”觉兵卫这随口一言,却成了解决问题的根源。
“我要了。”清正简洁回答,又命令道:“觉兵卫,你和仪大夫认真负责,按吩咐办好此事!”
婚事很快定下来了,清正成了家康的女婿。接着,有人频繁奔走于德川家与加藤家之间。其间,正信想巧妙地怀柔加藤家的家臣们。其中,正信对加藤家的重臣森本仪大夫耳语的内容,刺激了清正。
正信对仪大夫说的,是关于三成的举动。正信好似喝茶闲聊似的轻声说道:“大人可知道?前些日子,贵府主公主计头状告摄津太守小西,可喜地胜诉了。垣见、福原、熊谷三个军事监督官受到处罚。实在可贺,太好了。”
“多谢!多谢!”仪大夫致谢。
“但是,大人可知道这件事?治部少辅将《判决书》压了下来,扔进纸篓了。”
“啊?”
“不必吃惊。这三人中,右马助福原长尧是治部少辅的妹夫;和泉太守垣见一直和内藏允熊谷直盛,都是秀吉在世时,因治部少辅巧舌如簧而发迹的。治部少辅是个偏心眼的人,他焉能对同党执行削减年禄的处罚。”
“这个混蛋!但治部少辅顶高是个奉行,以奉行的身份竟将大老盖章的《判决书》压了下来。恕在下冒昧,内府如何表态?”
“仅仅示以苦笑,没说其他的。”仪大夫将此事传达给清正。清正被激怒了,简直要蹦起来。
“啊!治部少辅这个旁若无人的家伙!内府是丰臣家大名的长者,胸怀大度,没说什么,但我们少壮派必须征伐这个混蛋!”
清正按惯例,向福岛正则、细川忠兴、黑田长政、浅野幸长、加藤嘉明、池田辉政这六个同党急速派去使者,通知了三成的奇怪举动。浅野幸长飞快赶来了,急切问道:“何时讨伐?”
清正回答:“年内定好日期,蜂拥而至公馆,放火,砸门,我持长枪闯入,就像在朝鲜枪挑朝鲜人一样,刺透那个‘南北头’!是的,日期越早越好,明晚如何?”
“定下来了,就明天晚上!”
浅野幸长说完,迅捷告辞了,顺路赶到福岛正则公馆。正则患感冒发高烧,他要从被窝里爬出来。
“拜托左京大夫(幸长),等我退了高烧再干。我舞起‘日本号’长枪,像扎蚂蚱一样,将那个傲慢人刺个透!”正则以央求的口气表态。因此,这一举动只好等到正则退了高烧之后再说了。
三成公馆里,岛左近和舞兵库二人担任指挥,公馆戒备森严,枕戈待旦,随时可投入战斗。
“他们都是外强中干,谁能打败我们!”
诚如人们所说,三成有旁若无人的派头。他嘲笑那些流言,倒是很重视清正之外关于家康的消息。不,这不是流言。伏见城下的百姓确实在挤眼扯袖捅捅咕咕,以惊疑的眼神观看事态。此间,家康开始频繁拜访迄今关系淡薄的大名们的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