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婴说:“对国君来说,家就是国,私就是公,怎么会有私人朋友?”
姜杵臼顺水推舟说:“对呀,所以我正在和他谈天下大事嘛。”然后转向孔丘问:“咱们谈到哪儿了?”
孔丘心领神会,配合姜杵臼说:“您问秦国为什么会称霸,那是因为,秦国虽小,但是志向远大;地域虽然偏远,但是从国君到人民,都行为中正。”
晏婴不客气地打断了孔丘:“胡说!不要误导我们主公!秦人行为中正?他们是敢杀人放火!你看看中原各国,除了齐楚,大部分都是姬家子孙,发生了战争,谁也不会过度杀戮。可秦人却是生蛮,到了战场上,根本不问双方的实力,从将军到士兵,见血兴奋,只知埋头厮杀,无眠无休。文明国遇到野蛮国,当然会被杀个措手不及,这才让他们占便宜取得了霸业。”
晏婴说得铿锵,把姜杵臼和孔丘都震住了,殿上一时无话。我完全地同意晏婴的见解,因为我有体会,当初,子路差不多也就是用同样的战法,摆平了公学里那群流氓。
晏婴接着说:“就像鲁国,你们倒是知礼,可什么时候打仗赢过我们?太公当年就说过,鲁国太多礼,制度太复杂,人民记都记不住,怎么遵守?齐国制度,简洁明了,傻子都懂。所以,以后,鲁国必将被齐国灭掉。”
姜杵臼很惊奇,从粥碗上抬起头问:“太公说过这样的话吗?齐国一定会灭掉鲁国?”
晏婴脸色一沉:“这样的史事,范嘉祥都没教过你吗?”
姜杵臼说:“我好像没听过。”
晏婴回头喊:“来人哪,传国君的令,把范嘉祥推出去斩了。”
姜杵臼急忙说:“我想起来了,他是教过我的,我没认真听。”
晏婴回头又喊:“来人哪,把范嘉祥一家人绑出去斩了。”
我心下骇然,这晏婴,还真是横行霸道,心狠手辣。国君老师该教的内容没教,杀他一个人。他教了,国君没学,却杀他全家。这意思是说,你不好好学,有人就得为你掉脑袋!姜杵臼面色苍白,孔丘低头不语。拟想中,远处有鲜红的血正在喷溅,在汩汩流淌。
晏婴转过脸,盯着孔丘,冷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是执着。来吧,给你个机会,你说说看,到底有什么好办法治理国家?”
孔丘试探着说:“治理国家,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严守分际,不可僭越。”
姜杵臼好像马上忘了范嘉祥,高兴地说:“是啊是啊,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的确不成样子。当这样的国君,就算顿顿有肉粥吃,也没什么乐趣!”
孔丘又说:“同时,还一定要重视节财。”
姜杵臼更高兴了,说:“对呀对呀,我最讲究节俭了,所以连肉粥都舍不得吃。”
孔丘柔声对姜杵臼说:“晏相国说得有理,主公该吃还是得吃。主公吃粥,不是为自己吃,而是为百姓苍生吃。”
姜杵臼说:“好,为百姓苍生吃粥,我喜欢。所以,我决定了,把尼溪封给你,你替我去给百姓造福吧。”
晏婴断然道:“不行,没有那样的规矩。”
姜杵臼说:“规矩是人定的,咱们先把事情做下,规矩也就有了。”
晏婴说:“主公,你不了解,像孔丘这样的儒士,最为狡猾无赖。他们本来以相礼为生,最喜欢人家办铺张的婚礼,他们就有油水可捞了。他们也最喜欢厚葬,还逼人守孝三年。这三年里,什么也不许干,靠族人养活。这个制度要是进了尼溪,进了齐国,你等着吧,多少富户人家会坐吃山空,就此破产。闹到最后,齐国就得和鲁国一样贫弱了。”
孔丘无力地辩解称,其实,守孝并非足足三年。比如,有人十二月去世,当年就算一年,第二年一整年,到第三个年关就结束了。但晏婴不理睬孔丘,又对姜杵臼说:“你以为孔丘真的节俭吗?他是当你面逢迎你,其实他们这些儒士最奢侈浪费了。你问问孔丘,他是不是穿黑衣服要配羊皮大衣,白衣服配牝鹿大衣?你再问问廷上的大臣,如果不贪赃枉法,谁能配得起?”
姜杵臼说:“不管你怎么说,我就不信,我还做不了一次主?”
晏婴说:“你当然可以做主,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主,只是,请你听听大臣们的意见,谁同意把尼溪封给孔丘?”
姜杵臼一翻白眼说:“算了吧,他们都怕你,没人敢反对你。”
晏婴说:“那好,黎弥不怕我吧?你问他,看他同不同意。”
姜杵臼就转头问一个面容猥琐的大臣:“你觉得怎么样?”
黎弥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好像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