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 年,中国营造学社并入清华大学,创办清华建筑系,我由重庆乘船一路到了南京,在南京等车北上。这时王世襄先生任清损会平津区助理代表,正在南京等候赴日本索要文物的命令,我们俩又见面了。王世襄先生就带我去游秦淮河、吃小吃、听评弹。我记得王世襄先生在听戏时还跑到后台向琴师请教古琴的问题。新中国成立后,我们都留在了北京,一起迎接新生活的到来。
后来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和王世襄先生在历次的运动中都在劫难逃,我们彼此的消息也都知道,因为出身等问题,王世襄先生比我遭到的冲击和折磨都要大得多。不过王世襄先生对文物局王冶秋局长有个误会,当时故宫开除他并不是文物局的事,因为当时是国务院工作组进驻到了故宫做的决定,连馆长马衡都给开除了。但王世襄先生对待生活的乐观和坚毅一直令我深深的佩服。记得还是在“反右”运动前后的一个秋天,王世襄先生骑车到我家,领着我的儿子罗阳到西山去捉蝈蝈,王世襄先生好像对戴在他头上的右派帽子一点也不在乎。
正是由于他的这种乐观精神才使他熬过了那一段艰苦的日子。
你这批资料太重要了(指我带给罗哲文老请教的王世襄“文革”抄家清单),我原先也不知道王老收藏这么多文物,看来他能取得那么大的成就是和他是个有心人分不开的,从表面上看他是个顽主,其实他玩的都是学问和修养。他的一些收藏准备办一个博物馆,让罗阳做馆长,为此罗阳还过去给他的收藏拍了很多照片,可是后来考虑到别的情况,这些东西都委托嘉德拍卖公司拍卖了。我最后一次见王老还是在2004 年,王世襄先生为观赏鸽放飞的问题让我帮忙,我还专门到他家里拜访,后来听说他住院了,我多次打电话要去看他,可是…… 昨天中央文史馆给王世襄先生开了个追思会,我写了一首诗怀念王老:
难忘六十六年前,古籍班门习调研。
杂草丛中勘古墓,旋螺殿下测飞檐。
陪都共赴护瑰宝,学社辛勤复汇刊。
老友魂兮巴蜀望,巴山蜀水笑开颜。
如果让我用一句话评价王世襄先生的话,就是:文博大家,哲匠鸿儒。我今年八十六岁了,莫宗江和王世襄先生相继去世了,可是在李庄的生活仿佛就在眼前,人生真是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