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深入猪穴（3）

　　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老白党胡同没有广积粮但深挖洞。此后的年代里，这些防空洞成了大小便和情侣幽会的场所，也曾走失过进洞探秘的顽童。所以老白党人把这些洞一截一截地填埋了，只在先进班组巷留下了一个洞口和一截洞。
　　
　　气味把两个人引到洞口，两个人的鼻子同时罢工，不再喘气并且流鼻涕。洞中的气味简直是毒气，乃至洞口周边的荒草都被熏蔫，被熏蔫而倒伏的荒草下面，稀粥一样地涌动着肥大的蛆。用应急灯向洞中照，里面是猪内脏，猪毛，从猪肠道里挤出来的猪粪便。其中还有几只未及宰杀就病死的猪，尸体肿胀得滚圆，舌头和一部分肺叶从口中肿胀出来。
　　
　　毫无疑问，这些腐烂的猪器官和整猪来自生猪黑市场。黎志坚又让老刁举起两盏应急灯照明，他拍照，选择不同角度拍了一次又一次。老刁双手举灯，腾不出手来捂鼻子和擤鼻涕，连连催促黎志坚快些：
　　
　　好了吗？好了吧！
　　
　　黎志坚说好了，就好了。
　　
　　嗅觉不管用了，以下的路，他们凭着听觉走。他们听到了时断时续的猪叫声，间或有男人的笑声和对骂声。走到烘炉巷和无名巷对接的路口，两人同时惊叹：我的天！
　　
　　无名巷中间立起一条临时墙，那种建筑施工用的铝合金薄板墙。临时墙与街边房屋之上，用脚手架撑起彩条防水布，生猪黑市场就在这半条巷子里封闭式经营。封闭的一半巷子里亮堂，房檐下、被摧残得不像样子的树上挂着电灯，而未被封闭的半条巷子黑暗，隐藏着各式各样的农用车，毫无疑问，这些车早些时候曾往黑市场运送过整猪或猪肉。
　　
　　正式交易还没有开始，黑市场里没有多少人，但猪有了，铺在地上的防雨布上一排排地摆放着白条猪。贴着临时墙放着一块建筑用跳板，跳板上并排摆放着十几只猪头，这些猪死后的表情都很乐观，似乎集体在说：猪年吉祥。
　　
　　除开卖猪肉的小贩之外，黑市场里还走动着一些海查干人。这些海查干人大部分光着上身，小部分穿短背心，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身上的忍字，多数文在手腕上，也有人文在肩膀和背上。这些海查干人是负责黑市场安全的，他们四处观察，不时用对讲机与外部联络。
　　
　　暗访正式开始。
　　
　　黎志坚关掉应急灯并把应急灯交给老刁，他同时示意老刁，互相间不再讲话，有事情要交流就打手势。两个人同时关掉了身上除照相机外的所有机。老刁见到海查干人就紧张，黎志坚把应急灯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很凉。
　　
　　黎志坚先是绕到房子后面拍照，之后转回来，在临时墙下爬行，在一片一片临时墙对接的缺口中拍照。拍照的中间，黑市场中的交易活动开始了。十几台微型车从城市的不同方向开过来，直接开进封闭的市场内，验肉，砍价，交款之后猪肉装上车。一批猪肉卖光后，海查干人又抬进来一批。
　　
　　新抬进来的白条猪，有些冒着热气，有些神经还没有死，局部的肉体还在哆哆嗦嗦。显然这些白条猪是刚刚宰杀的，但屠宰场所在哪里？猪叫声倒是听得到，但听到的是平常时候的猪叫，不是屠宰前的锐叫。
　　
　　拍照后，他向老刁打了个手势，用食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老刁知道黎志坚要找屠宰场，他点头表示明白，同时做出了两个手势，一个手势的意思很简单，跟我来；另一个手势是对黎志坚刚刚做出的手势的纠正，他用食指向胸口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杀猪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