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深入猪穴（2）

　　居民们对此采取了两种措施，一是搬到与老白党胡同反向的房间里去睡觉，二是购买胶合板遮挡阳台和窗子。
　　
　　近百户居民纷纷购买胶合板，而且要五层的，七十二蹬小区附近建材店的胶合板因此售卖一空。可气的是，生猪黑市场上旋即出现了一个专营胶合板的木料店，海查干人售卖从拆迁房中拆卸下来的破旧胶合板。其后，更可气的事情发生了，凡在海查干人手中购买胶合板遮挡的阳台和窗口，当夜未遭袭击，而使用其他建材店购买的胶合板遮挡的阳台和窗口，又被枪击了一遍。
　　
　　罹难的还有狗。
　　
　　宠物狗的悲剧发生在三天前。七十二蹬小区居民多为教育界离退休人员，因为有闲钱和闲时间，小区里养宠物狗的居民比其他小区多。傍晚七时，是遛狗的高峰时段，宠物狗集中在小区街心花园。七时十分，从生猪黑市场开上来一台商务面包车，面包车冲破小区保安的阻拦开进小区，开进街心花园。面包车门打开，五六条狼犬鱼贯而出。宠物狗的特点是娇贵而善良，见到高大威猛的同类，不约而同地凑上去亲近和献媚，岂料狼犬一阵咆哮，宠物狗们死伤过半。
　　
　　这些狼犬是梁洪畴的。此次咬杀七十二蹬小区居民宠物狗，只动用了狗群中一部分狼犬，忠贞等藏獒没有动用，藏獒是专门对付人的。
　　
　　七十二蹬是七十二蹬小区下夜班妇女的必经之路。连日来，下夜班妇女屡屡被跟踪，跟踪者为打扮成农民工模样的海查干人。海查干人只跟踪和性骚扰而不强奸，所以下夜班妇女几次打110报警，公安机关也无案由立案。
　　
　　黎志坚对老刁反映的情况做了录音，并用碳素笔在手心和手背上记了要点。他问老刁，敢为你的话负责吗？
　　
　　老刁说敢。
　　
　　黎志坚说，老刁是不是你的代名，你真的姓刁？
　　
　　老刁说姓刁，作为堂堂正正的知识分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黎志坚和老刁再次击掌。
　　
　　与拆迁前比较，老白党胡同大了许多，如同夜城市万家灯火中的一片黑暗之湖。老白党拆迁一期工程区域和二期工程区域之间，隔着一条叫做五好班组的巷子，六十年代，这条巷子里住着机车厂的一群先进职工。拆迁二期工程区域已处于半拆迁状态，区域内的街灯已经断电，而从老百姓家窗子透出的灯光不但照不远，午夜时又在一点一点熄灭。所以，二期工程区域像即将沉入黑暗之湖的一片湖滩。
　　
　　七十二蹬石阶只剩下五十二级，进入老白党胡同的那二十级，被海查干人半天的工夫毁掉了。被毁掉的石阶中，有十级被铲车移位，巨大的石阶有些埋进土里，有些墓碑一样地立着。另五级被撞碎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混杂在砖头瓦砾中。还有五级消失了，不知被海查干人运到什么地方做什么用。存在百年的七十二级石阶，对塞城人而言不仅仅有应用价值，同时有文物价值。黎志坚把自己提着的那盏应急灯交给老刁，让老刁把两盏应急灯对着那些遭到破坏的石阶，然后拍照。
　　
　　拍照后两人同时说：暴殄天物啊。
　　
　　由于石阶被损毁，七十二蹬小区下到老白党胡同的路断了，黎志坚和老刁在废墟之间绕来绕去。穿过一处断墙，黎志坚跌了一跤，老刁赶过来扶他，也跌了一跤。互相拍打着身上的灰土站起来之后，两个人竟然丧失了方向感，无论如何找不到通向先进班组巷的路。这之后嗅觉帮了他们的忙，他们嗅到了肉类腐烂的气味，他们不停地抽鼻子，用鼻子抓牢气味，然后跟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