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全庄(10)

   武昌城的下午,冷风嗖嗖地吹,微雪点点飘落,包纯善背着包袱,东走西看,确不定要去哪儿。后来走得累了,也饿了,就踏进一家冷清的饭馆,要了一大腕蒜虾热干面。他捏了筷子,埋头和面,热气和香味直腾起来,扑他的脸。街上传来劈劈啪啪的鞭炮声,他定了筷子,想起母亲,心头一痛,泪水管不住地,扑扑地往碗里落。这时候,有人坐在对面,拿指头“哚、哚”地敲桌子。他抬眼一看,竟是南枣花。
  
  枣花戴了顶斗笠,穿了件男装,向他抿嘴而笑。他恭恭敬敬叫了声:“小姐。”枣花说:“我真有那么丑,吓得你不敢回去了?”他说:“不是。”枣花说:“是怕娶个瘸腿老婆,伺候不好你?”他说:“不是。”枣花说:“是怕瘸腿老婆,生儿子也是瘸腿的?”他说:“不是。”枣花说:“是怕你娘不答应?”他说:“也不是。”枣花提起拐杖在酒桌上一敲,说:“娘的,那怕什么?!”他想了想,想了又想,说:“怕小姐受委屈。”枣花不依不饶:“受什么委屈?”他被枣花逼急了,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就把手一摆,说:“不说了。我请小姐喝酒吧。”枣花笑起来,说:“早该这样了。”他就叫了两碗烧酒,一盘风干武昌鱼、一盘酱豆腐。
  
  包纯善端起酒碗,咂了一口。枣花也端起酒碗,叫了声“小掌柜”,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包纯善傻了,傻傻地看着枣花一张窄窄小脸红起来,粲若桃花,随即一头栽在酒桌上。包纯善赶过去扶起她的头,她已经醉得不醒了。他小声叫了半晌“小姐”,她迷糊中把手吊住他的颈子,喃喃说:“你要管我……”包纯善叹口气,把枣花横着抱起来,走出饭馆去。枣花的身子又轻又小,蜷在包纯善怀里,宛若一只受了惊吓、又终于沉沉睡熟的小鹿。天在麻麻地黑下来,细雪落在她的脸上、睫毛上,转瞬融化为清亮的水,让包纯善的心口,感觉到说不出来的温润。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把枣花抱回了茂源号钱庄。
  
  翌年谷雨,包纯善娶了南枣花。南掌柜给女儿陪嫁的银两,正等于向褚万仓讨回的欠债。
  
  新婚之夜,包纯善在被窝里抚着枣花光溜溜的背,来来回回,就是迟迟不肯向下摸。枣花窝在他怀里,呢呢地说:“你是不是还怕?”包纯善嘿嘿笑了,就把手摸到了她的两瓣屁股蛋。她的两瓣屁股是光光的、圆圆的,犹如两个粉蛋。然而,他的掌心明显能摸出,这两个粉蛋,一个略大,一个略小,一个略松弛,一个略坚硬……他有些心痛地抚摸着,默默无语。
  
  枣花说:“你不喜欢吗?”
  
  他没说话。
  
  枣花又呢呢地说:“小掌柜,我会对你好……”
  
  他应了声:“嗯。”
  
  枣花在他持续的抚摸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包纯善吓了一跳,赶紧哄她别哭,拍她、捏她,她却越哭越响亮,伤伤心心。包纯善用力搂紧她小小的身子,她还是哭。他又怕把她搂坏了,最后就拿自己的嘴、舌头和突然昂扬起来的下身,把她的哭声坚定地堵了回去。
  
  五
  
  包纯善娶了南枣花,就要带着老婆搬回乡下的包家镇。南掌柜不高兴,说女婿,我把你当自家人,我到你眼里,却成了两家人。包纯善就跟岳丈说:“我若把您当两家人,又岂肯寄人篱下;我与您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把所有银锭都藏一个地窖里?”南掌柜何等聪明,听他一说,觉得有理,虽然舍不得女儿,还是依了他。岳母哭哭啼啼,好像二十里包家镇,已远在二千里之外。包纯善临了出门,回身望了眼高出屋檐的那棵枣树,也蓦然涌上一些伤感,似乎看见自己正在树下赤膊淌汗,啪啪地劈柴!只有枣花一人,欢天喜地,坐在轿中,不住地掀了轿帘,看江堤外极远处,水天苍茫,云帆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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