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他们在里面住的时间长吗?
陈国兴:不长,他们是流动的。到禹里后,他们还要去开坪呀,去小坝呀,去墩上呀,里面还有十个乡镇呀。东西送到以后他们陆续又走了。
周玲:他也就几十斤的东西,怎么可能救很多……
陈国兴:当时看粮食供应不足,我们还组织了一个村,由支部书记带领130个人,去擂鼓背粮。最多的有背一百斤的。从擂鼓翻(山),走了两天。这个村凡是在家的青壮年,包括女同志都去了。擂鼓那个地方不缺粮,车是通的,前线指挥部设在那个地方。那个支部书记很不错呀,好多记者来了一看,哎哟,太受感动了。
周玲:您在救援过程中感触最深的是什么?比方说您遇到的难处最大的是什么?
陈国兴:难度最大的主要是灾民的疏散安置。
周玲:给我的感觉是唐家山堰塞湖的压力比地震的压力更大?
陈国兴:比地震压力还大。如果唐家山堰塞湖不淹没,城镇居民还可以住在城镇嘛,房屋倒塌了以后,在里面还可以掏一点点东西出来嘛,抢救一点东西出来嘛。灾民的安置,那是最难的!因为面太大、人太多。关内有些乡镇一两千人,一两千人那就很好办了。禹里有一万多人呀!
周玲:您刚才说专业救援队伍除了邓参谋长以外,还有防疫部队是吧?
陈国兴:对,河南的防疫队。
周玲:还有其他的吗?
陈国兴:还有陆军14军的,14军现在还住在里面。
周玲:他们之间怎么协调呢?
陈国兴:部队与部队之间是独立的。
周玲:那么分工协作呢?
陈国兴:分工协作是由我们政府来做,每一天给他们派工作。
周玲(笑):你们给他们派工作。
陈国兴:我开玩笑说,我一个小小的党委书记,这一次官瘾我过足了的。“禹里乡抗震救灾指挥部”我是指挥长,邓参谋长是一个地师级的大校,我管他,他给我当副指挥长;山东滨州市的市长,是副指挥长。我管着市委书记、参谋长呀……我开玩笑。
周玲:问题是好协调吗?
陈国兴:很好协调,部队向来军令如山,那确实很不错的。每天我给他们派工作,比如说今天值勤来多少(人),收集空投物资多少(人),在机降点转移物资多少(人),组织疏散灾民多少(人),每一天我亲笔写,我派了两个干部,就跟两个部队衔接,每天早上七点到八点之间,去领兵,把兵领了带起走。
张誉译:陈书记,你们在这个过程当中有没有接受过捐赠或拨款什么的?
陈国兴:我是6月19号调安办的,我走之前还没有。
周玲:那么关于这些其他的政策的执行就是后面的人来处理了?
陈国兴:对,后面。
周玲:还有,刚才您谈到5月12号的时候您建了后勤保障组,其他还有些什么组吗?
陈国兴:有救治组、遗体安埋组、社会治安维护组……一共是六个组。
周玲:对禹里的恢复重建,您有没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陈国兴:我在禹里的时候,指导思想就是:以分散为主,以集中为辅。凡是有生产资料的,全部都动员回去。只要他所在的那个地方不是滑坡的地方……
〔陈国兴手机响了,他接听:“喂?……我在说事哈。”陈国兴放下电话,回到访谈。〕
陈国兴:……以分散为主,就是凡是还没有失去生产资料的,比如说有土地,而且你的宅基地还可以建房的,我们就尽量动员他们回去自建,搞永久安置,主要以砖木结构为主。另一个就是集中,集中主要集中在城镇。城镇今后的点选什么地方,还没定呢,有几个村要集中疏散的,那里全部整体滑坡,(比如)三八村,整个村子一户人也不能住,它就要整村移。整村移采取两种办法,一是集中选点,二是异地移民。
周玲:就是移到禹里以外?
陈国兴:对,禹里以外。本乡能够安置的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本乡安置,本乡实在不能安置的给上面(协调)……
周玲:这大概有多少人呢?
陈国兴:不多,如果堰塞湖水回下去以后,禹里可能最多也就是一千人左右。
周玲:其他人都是内部消化?
陈国兴:可以内部消化。很多人已经早早地回去建设自己的家去了。他自己的地要种呀,对不对?另外过渡(安置)这一块,目前建板房还没办法,还是住的帐篷。
周玲:您现在的职位是什么?
陈国兴:我现在是安办主任、安监局局长。
周玲:是什么原因把您调到这儿来的?(笑)
陈国兴(笑):还是工作需要。安监局(原来)的局长遇难了,安监局一个副局长遇难了,安监局一个职工也遇难了,整个局七个人遇难了三个。
周玲(低声):啊……
陈国兴:另外他们好多人说我适合于安监这个工作,因为我这个人性格就是说一就一、说二就二,在全县干部当中性格比较“毛”(厉害)的一个,(笑)哈哈。
张建:陈书记,你以前经历过哪些工作岗位?
陈国兴: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我以前在农村当过支部书记,当过村长。我的工龄很短的,1990年当副乡长,当了六个月的小乡副乡长,后来当党委副书记,再后来又到陈家坝当管农业的副乡长、管工业的副乡长,1998年调到桂溪,猿王洞那个乡,当了三年乡长,2001年调到通口镇当了四年党委书记,2005年调到陈家坝乡又当了一年党委书记,然后又到禹里当了一年半党委书记。我当了三个区所在地的党委书记,6月19号才调出来。高中毕业回去还当过民兵连长、团支部书记,农村的村官我是当完了的,只是没当过妇女主任了。(笑声)
周玲:您跟部队的关系还是处得很好的?
陈国兴:相当之好!而且我们参谋长还把我收为弟弟了。
周玲:真的吗?
陈国兴:真的。我跟他常联系呀,他说我们大难不死。
张誉译:他回去了吗?
陈国兴:他已经回到四川武警总队了,经常给我打电话联系。他说:“说工作,你是书记我是参谋长;要说个人感情,我们建立了生死弟兄的感情。”我们在一起战斗了一个多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