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门”(2)

王郎就接着给刘林讲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后汉书》里有记载,简直就是一部魔幻小说。王郎说他母亲是汉成帝的讴者,就是歌女。有一天,在宫殿门口,王郎的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晕倒了。晕倒之后,一阵黄气从天而降,围绕着她好半天。等黄气散去了,王郎的母亲就怀孕了。后来就生下了王郎,就是真正的刘子舆。王郎的意思就是,这黄气不是一般的旋风、沙尘暴什么的,而是代表着汉成帝,通过黄气使他母亲怀孕,留下了龙种。当时,后宫里面的皇后是赵飞燕,她姐妹两人心狠手辣,自己生不了孩子,容不下别人怀孕。别说皇帝的儿子,就是黄气的也不行。王郎的母亲怕龙种被害,生下王郎之后就把他偷偷送出宫,化名王昌,王郎这才活了下来。后来他辗转了很多地方,最后来到河北燕赵之地,等待天时。

这个故事要是用所谓的“《知音》体”起个标题,可以说是:意外怀孕的歌女,给汉朝留下嫡系皇子。但是,这个故事没有真实的可能。就算是拍成电视剧,也得在片头出字幕: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胡扯。汉成帝的皇后嫔妃都没孩子,一阵黄风歌女就怀孕了,汉成帝是黄风怪变的?为了留下后代非现原形不可?不过,王郎把这件事的过程,编得一五一十,挺像那么回事,时间地点包括自己的年龄也都比较吻合。刘林本来就特别迷信,认定了“河北有天子气”,看谁都不像,刘秀也不像,越想王郎的这个故事越觉得有道理,想不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天子就在我边上住。

刘林就跟几个当地的豪强大户商量:“咱们不如拥立王郎为帝,王郎只是他的化名,就是一个马甲,其实他是刘子舆,汉成帝的儿子,比现在的皇帝刘玄正统多了,咱们拥立了他,就是推戴之功。将来大家都是开国元勋,四方王侯。”另外,当时河北也都在传,赤眉军大队人马就要渡河过来,刘林就对外散播出一个假消息,说“赤眉当立刘子舆”。意思就是赤眉军会立刘子舆当皇帝,拥护汉室正统。史书上说“百姓多信之”。按照老百姓的思路,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刘子舆还活着,他又真是汉成帝的儿子,那他比谁都有资格当皇帝。再说了,谁当皇帝还不都一样,反正一般的老百姓也当不了,就是想进皇宫,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当太监。

公元23年十二月的一个早晨,刘林带着几百车骑,驰入邯郸城赵王宫,宣布王郎为天子,刘子舆正式即位。算命先生一下子成了皇帝,刘林本人也成了丞相。王郎登基之后,就向天下发布檄文,强调了自己的身份,详细说明了自己的身世,并且说:“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我刘子舆,过去一直潜伏着,刘玄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才会称帝。现在王莽已灭,我不用‘潜伏’了,我‘亮剑’了!大家应该听我的了。当然,刘玄是有功劳的,他现在退位也来得及,但是他再派使者招抚就是违法的了,该我派使者招抚了。”

从河北这里开始,王郎也像刘玄那样,派使者去招抚。由于很多人不明真假,再加上不愿意舍近求远,一个月内河北的很多地方都归属了王郎政权:

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从风而靡。(《后汉书》卷一二《王昌传》)乱世就是这样,今天可以跟你,明天就可以跟他,城头变幻大王旗。王郎这个皇帝一登基,最倒霉的不是更始帝刘玄,而是还在河北招抚的刘秀。刘秀在河北苦心经营的地盘,几乎全没了,全都喂王郎了。作为更始政权的使者,刘秀成为王郎首先需要铲除的对象。刘秀的能力,王郎也不是不知道。他自己好不容易造出的“河北有天子气”,营造了这么多年才营造出的气氛,刘林差一点就以为天子气是刘秀带来的,让他枉费心机。他悬赏十万户,要买刘秀的人头。

面对突如其来的王郎政权,在河北招抚的刘秀措手不及。这是他继昆阳之战后,所遇到的更大的难题。昆阳之战中,他尚且有一些兵马可以指挥,而此时,他仅仅是使者身份,毫无战斗能力,王郎又重金通缉,他现在的处境万分危险,燕赵之地对刘秀来说,成了深陷其中难以逃脱的“燕赵门”。

四二 疾风知劲草公元24年正月,刘秀带着自己的团队来到蓟县,就是现在的北京。河北南部大多都已经归顺王郎了,刘秀打算以蓟县为落脚点,计划下一步怎么办。摆在刘秀面前的,有三条路:

第一条就是:跑。往哪里跑呢,有三个方向:第一个方向——西北。出了边塞,茫茫草原,无边大漠,王郎肯定追不上了,可是我们知道,那是谁的地盘?匈奴人。跑到那里去,不等于是送死嘛,所以,这条路看上去是行不通的。第二个方向——东北。当时的东北是乌桓、鲜卑控制的地区。乌桓、鲜卑,骁勇善战,比匈奴还厉害。这两个方向,用两部电视剧的名字来说,一个是“走西口”,一个是“闯关东”,对刘秀来说都不行。第三个方向,就是“南下”。往南跑,跑出河北,跑回洛阳。这个方向看上去是可行的,但是南边的各个郡,现在大多跟王郎了。要想杀出一条血路逃回洛阳,难度可想而知。通过分析发现,刘秀已无处可跑。

第二条路就是:发兵。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叫耿弇的将领。耿弇只有二十一岁,别看他年纪小,充满了英雄气概。当初,刘玄派使者去上谷招抚,使者拿了上谷太守的印绶不还,耿弇就是那名上谷太守的儿子。上谷太守虽然拿回了印绶,但由于是通过寇恂用非正常方式拿到的,心里还是不太踏实。耿弇就自告奋勇,辞别了父亲要进京面奏刘玄,表示上谷忠于更始政权。就在耿弇进京的路上,王郎这边称帝了。耿弇的两个随从就说:“咱们别去见刘玄了,刘子舆是正统,离咱们又近,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去刘玄那里表忠心?”耿弇大怒,他虽然年轻,但是思想很是凌厉,他说:“王郎那是欺世盗名,早晚会被正法,我们怎么能跟着他呢?”耿弇这两个随从吓得没敢再说话,晚上偷偷跑去投靠王郎了。

这时耿弇一想,自己大老远去找刘玄,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现在又孤家寡人的,不是个事,听说刘秀就在河北,是刘玄派来的使者,找他也是一个道理。耿弇就找到了刘秀。刘秀对耿弇非常欣赏,把他留在自己的团队里。

耿弇从小就喜欢兵法、骑射,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壮志不言愁。在刘秀非常为难的情况下,耿弇就提出了发兵的建议。他拍着胸脯说:“我们不能这么等死,也不用跑,我可以回上谷去发兵,上谷的骑兵那是天下闻名,我父亲是上谷太守,我给他一说,直取邯郸没问题!”耿弇提出的建议,听起来确实也不错,但是刘秀是不敢完全相信的。毕竟耿弇只有二十一岁,不能把自己以及整个团队的希望,全都押在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上。

所以,刘秀并没有采纳耿弇的这个建议,但是依然表达了对耿弇的赏识。刘秀笑着说:“你这个小鬼,志气大得很啊。”然后还经常召见耿弇。为什么会这样?有两个原因:

第一,在耿弇身上刘秀看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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