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曾哭泣的嘉陵江此时此际咆哮着,迸发出裂岸的惊涛。
1945年元旦。正当八路军、新四军、国民党爱国将士与全国同胞浴血抗战的紧要时刻,蒋介石在美国杜鲁门总统的暗中支持下,发出《新年文告》,迫不及待地要独家召开国民大会,进而帛宪--要推选什么不言而喻的所谓“总统”了。
还是在培根火柴厂的黄桷树下。张澜接待着《华西晚报》的两名记者与《大公报》的宋兰英。
张澜直冲着无形的目标,奚落着:“……不要以为有人在背后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假如一意撇开其他党派,一手炮制独家的皇朝,我敢断言,绝对是短命的!”
宋兰英与两位同行记着、思量着,不觉也哀从中来。
黄桷树上的黄雀也眨着小眼,往下瞄瞄,仿佛也在倾听。
遥远的嘉陵江“哗哗”地宣泄着,此刻仿佛隐约可闻。
成都的《华西晚报》。不失时机地迅疾推出--《民盟主席直言国是出路必在联合政府》
几乎是一样的迅疾,《华西晚报》就遭了殃。营业部里,各式玻璃柜台被砸了个稀巴烂。
“给我狠狠砸烂共产党的尾巴!”领头的便衣特务指使着。
“劈里啪啦”疯狂的特务把壁橱、把所有能毁的东西都砸得面目全非!
领头手一拨,道:“报纸全搬走!”
于是一捆捆集扎的报纸被扔出门外。
待到便衣特务驾着吉普车扬长而去,营业部的几个男女营业员看着面目全非的“家”,憋不住哭了!
张澜听得此讯,是在慈惠堂理事室里正跟蒲瑛、周锋一些部门负责人商讨工作时。老人不由得拍案而起:“一帮无赖!”
他驱车匆匆赶到《华西晚报》营业部,但见一帮大学生与工作人员在里里外外地忙着收拾。有的在装玻璃,有的在扛扶壁橱,有的在清扫地下,好像都憋着一股子气!一股子劲!
随张澜一起来的蒲生嘴里骂着:“这帮狗特务!”立马凑身上去帮忙。
“校长!”赵育明猝然见到张澜,连忙迎上来,一语道破:“这帮特务是冲着你跟记者谈话来的。”
张澜鄙视地一撇嘴道:“蠢人所为。”
蒲生扭过身子,不解地问:“那龟孙方超局长不是撤了?……”
张澜道:“方超撤了,还会有圆超、扁超什么的,换汤不换药。”
工作人员捧过一只布拎袋报告:“张主席,她们几个大专院校还帮我们筹了一笔款--”
一股温馨的暖流在张澜心里一荡而起:“谢谢同学们!有你们的这颗心、这份情,何愁小日本不垮?!旧中国不新?!”
有情有义径自奔流着的嘉陵江,又记载下了一段历史。
经过八年持久的浴血奋战,人民终于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1945年8月14日,日本政府向中、苏、英、美四国发出请求投降照会,接受《波茨坦公告》;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
对于被日本,当然还有被德国法西斯蹂躏的世界人民,尤其是濒临亡国灭种的东南亚列国来说,委实是喜莫大于此焉!独树一帜的中国文字,再少有匹敌,此时此际也备显得苍白无力。
不说世界与东南亚,单看四川成都,听听那震耳欲聋的惊天爆竹,动地锣鼓,就可感悟到人们沸腾如嘉陵江般的心潮。
游行的队伍似乎永远走不完。横幅破空掠出:“中国赢了!”
横幅头里走着张澜一家,蒲瑛、周锋、蒲生们;周围即是赵育明他们几所大中学的学生们。
蜂拥而至的市民百姓也汇入到游行庆祝的队伍里,大家哭着、笑着、喊着、跳着,不管相识不相识,是男是女,见了就抱,狂喜难禁!
这无疑也是中国起死回生的盛大节日,应了唐朝大诗人杜甫的绝唱: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鸟瞰下的山城--爆竹鞭炮的硝烟、锣鼓唢呐的宣泄、金龙彩灯的光流,将山城装点有如不夜城。
毕竟是总司令加委员长加总裁加议长,蒋介石并没有迷醉在疯狂的喜庆里,反倒极冷静地运筹在帷幄之中。连日来,他几乎不离开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作战室一步。
这天,他在大地图跟前,扬臂由南而北一划,对各战区司令官做着最后的部署:“接受投降的,只能是我国军。一切照既定军事计划执行,推进、推进,给我争分夺秒地推进!”
有将官担心:“共产党不肯原地驻防待命怎么办?”
蒋介石反问:“你说该怎么办?”
将官一口冲出:“吃掉它!”
蒋介石告诫道:“你不吃他,他就吃你。”
秘书匆步进来,至蒋介石跟前,递上一份记录。
蒋介石斜眼一瞄道:“哼,共产党居然抢到我们前面去了!听听--《关于日本投降后我党任务的决定》。”
秘书走去打开了收音机。
播音已近尾声:“……总之,抗战已经结束,难道还要再打内战么?煎熬了八年的人民能接受么?要和平、要团结、要民主,就要建立联合……”
毛泽东一访张澜(1)
无悔的狂澜:张澜传
赵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