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第八章(3)

这时杜布瓦的眼睛望着我——跟他女儿一样,是绿色的眼珠。“富兰克林说他会派来一个能干的人。你很能干吗,塞尔科克上尉?”

我只是望着他,没有回答。

他笑了,接着收敛起笑容。“叶卡捷琳娜,”他说,“全俄罗斯的女皇。身上没有一滴俄国人的血,一个德国的公主登上了俄国的皇位。二十三岁还是个处女,现在正在弥补失去的时光。她赞助人文主义运动,是伏尔泰和狄德罗的特殊朋友和笔友。你觉得你能够——”他在脑子里选择合适的词语:“——打动这样一个女人吗?”

我觉察到这个问题不是一个法国使者随口说出来的。俄国人采取什么行动必然会强烈地影响到法国与英国势力之间的争斗。

“富兰克林先生命令我让她确信一件事情。”

“哦?那是什么?”

“那就是,如果美利坚人要打一场战争的话,我们一定会赢。”

“啊,是的。”杜布瓦拈起一块开胃小吃。“俄国人对势力的理解比什么都清楚。你可别弄错了。叶卡捷琳娜出生在德国,可她在灵魂深处却是个俄国人。”他把一小块涂着鱼子酱的面包塞进嘴里,舔了舔手指。“来吧,”他咀嚼着,咕哝道,“我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我们的朋友。”

我们绕着道回到舞厅,杜布瓦跟身边的每一个人微笑着打招呼。他有意跟我介绍这幢房子,一会儿指着墙上的壁画,天花板上的石膏雕塑,一会儿指点着房子两边的法国式门窗。门窗的玻璃映出跳舞者旋转起舞的影子。谢特菲尔德发现我们走了过来,立刻停止了谈话;他微笑着喊道:“克劳德!你的这位朋友是什么人?”

看到谢特菲尔德和米特斯基,杜布瓦假装很惊讶,仿佛他早就忘记了他们俩还在这里。“先生们!请原谅我把你们俩撂在这里老半天,闲着没话说了。我的朋友?哦,对了。这是塞尔科克上尉!他是从巴黎来的,在巴黎我们都有许多彼此认识的朋友。上尉,这是米特斯基亲王,这是谢特菲尔德勋爵。”介绍完了,杜布瓦突然瞥见人丛中有一个面孔,立刻表现出惊喜的神情,嘴里喊着这个人的名字,匆匆走了过去,把我撂在谢特菲尔德和米特斯基面前。

那个俄国人没有正眼看我;他伸出一只听话的爪子让我抓着,却根本不看我,而且他对舞会似乎也没有兴趣,甚至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谢特菲尔德则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用一副非常惊讶的口吻说:“塞尔科克!那是一个苏格兰人的姓氏,对不对?”

“是的,”我用法语回答道,因为他是用法语跟我说话的。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苏格兰的?”

“我从来没去过苏格兰。我是在弗吉尼亚长大的。”

“你离家可够远的。”

“除了米特斯基亲王之外,我们都离家很远,不是吗?”米特斯基仍然不理不睬,这时一个女仆端着盘子从他身边经过,他拿起一杯香槟酒,咂了一口。

“你为什么不当种植园主?我原来以为所有的弗吉尼亚人都有种植园呢。”谢特菲尔德这时改用英语跟我说话。他一直在盯着我,观察着我,我这时才看清他的眼睛。

“我务农的运气不佳,”我说。

“请原谅,我问了这么多的问题,”他说着,笑了起来,但眼睛仍旧盯着我。“我在这里很少有机会碰到我的同胞,大英帝国的臣民,可以跟我聊得上的人。你好像受过教育!你在英格兰上的学吗?”

“我在威廉斯堡的威廉和玛丽学院上的大学。”

“什么?”

“是大——”

“不,不!我知道你们殖民地有大学。我意思是问你学的什么专业。”

“嗯。哲学和艺术,语言和神学。我上大学的时候,大家都认为应该广泛掌握文科的知识。”

“哦,后来变了吗?”

“现在都崇奉军事科学。”

“所以你现在也成了军人!”

“只是我个人的运气而已。我刚才说过,我在种植园的运气不佳。”

他拉了一把袖口的扣带。“杜布瓦侯爵告诉我,你带来了他朋友的介绍信,你在巴黎见过他这位朋友。你在巴黎待了多久?”

“不长。”

“在一个与自己所忠于的祖国有激烈利害冲突的敌对国家里,一个职业军人拜访、结交这个国家首都的人,不是有点奇怪吗?”他笑着。

“从敌人那里学到的东西要比从朋友那里学到的多得多,”我说,“尽管我并没有发现法国人很敌视我,除非是有人误用了他们的语言。再说,一个英国绅士问这样的问题是很奇怪的,他自己就在一个法国绅士家里享受法国人的款待。”

“说得对!”谢特菲尔德赞叹了一句,我们又改为用法语交谈,谈论着圣彼得堡以及即将来临的春天。过了一会儿,我以为拘谨地站在旁边的米特斯基大概是困倦了,而实际上他是焦急了,听到我们新的谈话内容过于琐屑,也来插话,用俄语跟谢特菲尔德说了起来。我跟他们道别。

我立刻跑到夏洛特那里,她对我说:“塞尔科克先生!你没跳舞?”

“哦!啊,还没有呢,杜布瓦小姐。”我的回答很愚笨,但我并不觉得是她的问题问得古怪所致。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