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月(1)

  美月(1)
  
  美月返回家中的第二天,我们又恢复到了日常的生活劳作中。数月前,我们各自的亲家确定了我们的大喜日子,并送来了第一批正式的聘礼——猪肉和糖果,数量上都多过之前送的,当然他们也送来了几只空木箱,出嫁时用来装载嫁妆。此外最重要的是他们送来了布料。
  
  妈妈和婶婶历来负责纺织家里所需的布料。而如今我和美月对于织布也非常熟练。但我们身上所穿的衣物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自产。织布所用的棉花是爸爸和叔叔亲手种的,而采摘棉花的活儿都是由家中的女人们包办的,我们用来绘制图案的蜂蜡和染布的颜料,由于家里的经济状况,在使用上都十分地节俭。
  
  而我所能用来与雪花平日所穿戴的做工精美、样式新颖的外衣、长裤和发饰相媲美的只能是我的嫁衣了。雪花所穿过的衣服中我最喜欢的要数那件靛青色的外衣了。那件衣服华美的花案和精良的裁剪,即使在浦尾村那些已婚妇女的身上也不多见。而雪花则处之泰然,一直穿着它,直到它变得陈旧褪色。这件衣服的式样和用料使我深受启发。我打算为自己制作一件适合在桐口日常穿着的衣服。
  
  我的婆家送来的棉布让我大开眼界,那些棉布手感松软,质地优良,花案繁复,连颜色也是深受瑶族人喜爱的藏青色。看着这些礼物我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不过这些棉布再好也比不上那些丝绸。他们派人送来的那些丝绸不仅手感柔滑且颜色明艳,实属上乘。其中有婚庆节日里穿的大红色,有适宜少妇穿着的紫色和绿色,还有成为家中主妇后穿的蓝灰色以及老来孤寡时穿的蓝绿色。而蓝黑色的丝绸则是为我婆家的男丁们准备的。一部分绸缎上印有双喜、牡丹和彩云的图案。
  
  我的婆家送来的绸缎和棉布可不是用来供我随心所欲地制作衣物的。和美月与雪花一样,我也要用它们来准备我的嫁妆。我们得用其来制作我们日后生活所需的被褥、枕套、衣物和鞋子,因为根据瑶族的习俗,妇女不能获取婆家的任何东西。被褥是所有东西里做起来最让人感到闷热的,且还是做起来最无聊的。可是当地人认为带去婆家的被褥越多,就意味着你将来养育的孩子越多,所以我们尽可能多地制作被褥。
  
  而我们最喜欢做的就是鞋子了。我们需要为我们的丈夫、婆婆、公公、叔侄姑嫂以及家里的孩子制作鞋子。(值得庆幸的是,我的丈夫是长兄,他只有三个兄弟。而男鞋做起来就简单得多了,我做得也特别快。而美月的负担就要重得多了,她丈夫是家里的独子,除去父母双亲,还有五个姐妹、一个婶婶一个叔叔,外加他们的孩子。)除此之外,我们也为自己做了鞋子,总共十六双,每季四双。不同于其他物件,鞋子必须十万分用心地制作,但我们却乐在其中。从纳鞋底到后期刺绣,我们都投入了十足的热情。制鞋的整个过程不仅是对我们手工的考量,也是我们艺术鉴赏力的体现,此外它还传递着愉快欢乐的讯息。在我们当地的方言里,鞋子与孩子同音。所以和被褥一样,越多的鞋就意味着越多的孩子。所不同的就是制鞋是手艺的体现,而做被褥则是对体力的考验。我们几个女孩在一起做鞋时也时常互相比较自己制作的鞋子上的花案,并且彼此鼓励。
  
  我们的婆家也送来了全家人的脚样。我们自然从未见过自己的丈夫,不知道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外表俊美还是满脸麻子,但我们却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脚的尺寸大小。和所有的年轻女孩一样,我们怀着最美好的愿望,根据这些脚样想像着关于未来丈夫以及他们家庭的一切,其中的一些在以后得到了证实,而绝大多数则与现实相去甚远。
  
  我们根据这些脚样来裁减鞋底,再用胶水把剪下了的三层棉布粘在一起,晾在窗台上吹干。在吹凉节的那几天,它们不一会儿就干透了。我们便拿来纳鞋底。多数人只是千篇一律地在那些鞋子上绣些简单的谷物图案,不过我们出于让未来的新家人留下良好的印象的考虑,在鞋子上绣了些不一样的花案。比如,在丈夫的鞋子上绣上一只展翅的蝴蝶,在婆婆的鞋上绣上一朵盛开的菊花,在公公的鞋上绣一只栖息在枝条上的蟋蟀。而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博得未来婆家人的欢心。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