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赫蒂加尔对着点唱机做手势,“你们没有克林特·布莱克的歌吗?没有德怀特·尤肯姆吗?“
“这里有什么,就闭嘴乖乖听,”酒保说。“这是早期的踏板钢弦吉他,是无价之宝。你们搞牛仔竞技的人对乡村音乐懂个屁。”
“胡说八道。”艾克·苏特从口袋里取出两粒骰子。
“丢骰子,看归谁付钱。”
“你请客,纳赫蒂加尔,”吉姆·杰克说。“我全输光了。本来小赢一点,全输给那个印第安王八黑背心。他帮一个牲口承包商做工。一次定输赢,赢家通吃。只丢一次骰子。他有两个用来骗人的骨骰子。摇一摇,丢出来。很快。”
“我也跟他玩过。想不想知道诀窍?”
“不想。”
黄汤一上桌立即流失,过了一会儿吉姆·杰克谈着婴儿、妻子、家庭欢乐之类的东西,触动了帕克,搬出那一套壁炉前的温馨家庭演说。进行到下一回合,艾克·苏特哭了,诉说一生最快乐的一天,是他将金扣环交到父亲手上,对父亲说,我完成了你的心愿。马斯格娄夫的故事最为动人,他坦承总决赛赢得八千两百元,一半给祖母,另一半捐给失明孤儿之家。戴蒙德灌下五杯威士忌、四杯啤酒,接着对大家发表感言,连刚进门的两个农场帮手也包括在内。
这两人灰头土脸,汗水喷洒而下,刚下捆干草机,酒保端来大壶冰啤酒后,他们把脸贴在酒壶上。
“你们全都嚷嚷谈着家庭、老婆孩子、老妈老爸、兄弟姊妹的,却没有一个人在家里待过太多时间,也从来不想,不然不会想参加牛仔竞技。竞技牛仔是一家人。住在农场的那些家人算个屁。”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农场工掌心向下拍出声音,纳赫蒂加尔则以眼神回敬。
戴蒙德高举威士忌酒杯。
“敬牛仔大家庭一杯。没人派你做杂事,没人把你当傻瓜看。大家帮你拍照,你上电视,请教你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跟你讨签名。你成了名人,对不对?敬一杯。牛仔竞技。人家只能说我们很笨,却不能说我们是懦夫。来呀,干杯!为小骑赚大钱,为脊椎震裂、腹股沟拉伤,为口袋空空,为该死的熬夜开车,偶尔会给颠出去——如果你弄得到良药,颠出去是别人家的事。要不要听我的想法?我觉得啊——”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只知道艾克·苏特朝他挥拳,然而艾克只是伸手想扶他,避免他落入雪茄烟屁股里。当晚他遗失了星条头巾,从此陷入低潮。
“最后一次看到,是有人拿它去擦拭吐在地板上的东西,”比茨说。“不是我。”
第六秒时,蛮牛戛然停止动作,然后反向扭动并立刻往回甩,他不知所措,往左边弹去,撞向自己的手,然后飞越蛮牛肩膀,瞥见蛮牛以湿眼怒视的眼光,但他的手反转过来,动弹不得。他吊在牛身上,一切安好。双脚踏好,他说出声来,跳,阿门。蛮牛疯狂起来,想甩开他,甩开丁当响的牛铃。每次蛮牛猛冲,戴蒙德被抛向半空中,扯出像湿毛巾的抽打声。牛绳呈半扭状态,将握住的手指缠在牛背上,令他无法翻手打开指头。他使尽吃奶力气,希望能以双脚触地,无奈蛮牛太高大而他太矮小。蛮牛以高速转动,观众眼里的牛身成为色彩斑斓的条状油漆,而牛仔则成了涂油漆时擦身用的抹布。斗牛士在一旁如猎犬般以百米速度奔走。每次蛮牛一猛冲,戴蒙德就从北极圈被甩到墨西哥边境。牛毛飘进了他嘴里。他的手臂被拉得脱臼。毫无休止的迹象。这一次,他将在呐喊的陌生人面前死去。蛮牛压低身体,让戴蒙德高飞,这时伺机而动的斗牛士一手刺入戴蒙德手臂下方,反向抽出牛绳尾端。他手套的指头部分打开,他以翻筋斗的方式逃离牛蹄,接着蛮牛踏在他身上,以牛角〖FJF〗癥〖FJJ〗着他。他蜷缩起来,以没脱臼的手臂护头。
“喂,老兄,爬起来啦,这牛很凶哟,”远处有人大喊,他则以狗爬式逃命,臂部朝天,往金属栏杆方向奔去。栏杆旁站着一个小丑,蛮牛已经离去。观众突然大笑,而戴蒙德以眼角瞄到小丑正在模仿他狼狈的脚步。他紧贴着栏杆,背对着观众,晕头转向,无法动弹。观众等着他离开竞技场。在滴答的雨声之外,可听见微弱而伤感的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