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七年四月,在欧洲刻苦研读八年的徐悲鸿,带着精湛的写生技法和广博的艺术知识,也带着他的热情与渴望,从巴黎回到上海,他要给怀孕的妻子找房子。随后蒋碧微也回国,托运回了徐悲鸿视为珍宝的装满几大箱子的书画,有他节衣缩食买来的,有他自己的许多习作和绘画作品,还有他临摹的欧洲名画。
正在上海艺术大学担任文科主任的田汉,请徐悲鸿到艺大做美术演讲。徐悲鸿渴望改革中国美术教育的想法,得到田汉的共鸣。
一九二七年岁末,在霞飞坊徐悲鸿家,田汉、欧阳予倩、徐悲鸿,三位日后在中国艺坛上举足轻重的大师,在数次深谈之后,决定成立自己的艺术团体“南国社”,并起草章程。后来,他们又决定筹办南国艺术学院,培养时代需要的艺术人才。田汉是院长兼文学部主任,欧阳予倩是戏剧部主任,徐悲鸿是绘画部的主任。
一九二八年二月二十四日,南国艺术学院举行开学典礼,田汉致辞,把徐悲鸿与欧阳予倩介绍给大家。他讲述学院的教学方针与大体规划后说,“本学院是无产青年所建设的研究艺术的机关,师生应团结一气,把学校看成自己的东西。”
此时,南京国立中央大学与徐悲鸿接洽,聘请徐悲鸿任艺术系教授,固定收入每月法币三百大洋。他表示接受,但提出一个条件,自己家仍住上海,不放弃南国艺术学院的教职,每个月有一半去南京,可以来回奔走,中大当即同意了。
经历八年欧洲艺术历练的徐悲鸿,不再是旧日的徐悲鸿。八年的卧薪尝胆,八年的兼容并蓄,八年的励精图治,已使得他的艺术激情过于饱满,简直随时可以喷薄欲出。徐悲鸿那几幅撼动国人的大画,正是集中地产生于其后的一段时间。
在徐悲鸿留学回国的执教生涯中,南国艺术学院是他的第一次尝试。由于经费紧张,田汉主持的这所简陋的大学,事务由学生担任,全院没有职工,以减少办学开支。徐悲鸿名声鹊起,他有国立中央大学的教授津贴,还有他应邀给他所敬重的名流画像,人家给的润笔费。至于到南国任教,则不收分文,连上课的车费都自己出。
不久,学院由善钟路原艺术大学校址,搬迁至西爱咸斯路。这里的租金较为便宜,但地段偏僻,住房条件也差,租了两栋石窟门的旧楼房。田汉与徐悲鸿设计,和师生一起改造用房。把两栋楼打通了,隔出了教室。又商得房东同意,在顶层给徐悲鸿建画室。具体做法是,揭去楼顶屋顶的一半,拆了房顶换玻璃,成了一间采光明亮、宽大敞亮的画室。以当时上海来说,也是一流的漂亮画室,徐悲鸿觉得非常满意。
站在中国的土地上,徐悲鸿要画出中国的油画。
徐悲鸿似乎急于要将他在西方学画感受到的宏大史诗气势,挥洒在巨幅画布上。他的耳畔,时常回响起法国绘画大师德拉克洛瓦的名言:“绘画会引起完全特殊的感情,是任何其他艺术所不能代替的。这种印象,是由色彩的调配,光与影的变化,总之一句话,是那种可以称之为绘画的音乐的东西所造成的。”
狂飙般的情感在徐悲鸿内心冲撞,要急切地寻求一个突破口。不是小桥流水,不是古树昏鸦,而要画出他心中的洪钟大吕。
也只有徐悲鸿,不满足于画几张静物或者画几幅单个人物,尽管他已经画得相当出色,他要选择一个让中国人怦然心动的画卷。于是,他的这幅构思已久的大作,就截取了司马迁《史记》中的一个典故,一个古人杀身取义的悲壮场面。